椒房殿
我跪在光可鉴人的地上，听着刘良娣慷慨激昂抑扬顿挫的禀报，硬生生地忍下了鼓掌的冲动。望着她四下乱飚的唾沫星子又甚是惋惜地摇了摇头，果然！仪态再高贵的女子激动起来的样子与野蛮的村妇别无二致，那四下飞溅的唾沫星子配着流畅自如的言辞，都是那么的震撼人心。
正当我神游之际，刘良娣已不知在何时结束了她那场慷慨激昂禀报，接着上阵的是赵良媛。赵良媛秉承着一贯的柔弱风格，只低柔地将那日我把何秀云仍旧养鱼池的事，其余的并不主动多说，大抵都是皇后娘娘问一句她答一句，颇有她打一棍子放一个屁的处事风格。
接着被一一盘问的便是刘良娣回禀时所提的证人，黑压压跪倒的一片人全都是刘良娣的侍从，皇后娘娘望着一片人头只略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一带而过。
转头问跪在地上的我可有话说。
我摇摇头道：“我能回禀的刘良娣和赵良媛都已经说完了，我想不到的那些跪在地上的宫女侍卫也都说完了，现下我还真没什么可向娘娘禀报的，望娘娘赎罪。”
皇后端坐在位置上，语气威严地道：“那么你承认她们所言都是真的了。”
我低着头道：“娘娘心如明镜，花锦自是不必多言，娘娘定然会公正地裁断此事。”
皇后点点头道：“你们说的本宫全都知道，你们未曾说的本宫也都知道。这何秀云原是东宫的昭训，贬做宫婢之后一直都还心存妄念。本宫说的对么？”
众人皆默不作声。
皇后环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赵良媛身上，赵良媛强自镇定地站直了身子，表情恭敬温顺。
皇后坐在高高的凤座上斜眼睥睨着赵良媛，威严地道：“据本宫所知，这已死的何秀云同赵良媛也向来不对付，却不知是真是假。”
赵良媛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轻声抽泣道：“母后明鉴，儿臣冤枉！”其余的再没多说半个字。
我望着一旁仍是趾高气昂不知进退的刘良娣终于明白何谓‘烂泥扶不上墙’想不通为何刘大妹子那般聪慧讨喜的人竟会有这般没脑子的姐姐，脑中随即又闪过刘太傅那张胖的看不见五官的脸顿时明白症结所在，这刘良娣随她爹，想来该是北靖最最纯粹天然没有污染的一对草包父女。
高高在上的皇后似乎并不吃赵良媛那一套，语气寡淡地道：“喊冤？难道说是本宫冤枉了你？”
赵良媛低着头，恭顺而委屈地道：“儿臣……儿臣不敢！”
皇后皱着眉头，颇为不满地望着赵良媛道：“你也别再装出一副恭顺乖巧的孝顺模样了，本宫不是太子，不吃你那一套。”
赵良媛闻言大骇，跪在地上再不敢言语半句，生怕再说错半个字。
皇后望着所有人道：“这宫中，谁是什么样的主儿本宫心里都有一笔账，清清楚楚！谁规矩懂事、谁性喜挑唆本宫心里都一清二楚。花锦！你且起来。”
我站起身深深地舒了口气，皇后在这时候说这番敲垂定鼓的话，很显然是已经查明了整件事情的原委，现下即便刘良娣能将死的说活过来皇后也不会信她。
想及此终是舒舒坦坦地轻轻抿嘴偷笑，望着仍旧张扬跋扈的刘良娣心底更是笑得欢畅，第一次觉着落井下石亦是件趣味非凡的乐事。
被揭当中揭穿本来面目的赵良媛跪在地上浑身不自在，身形僵硬得就像石狮子一般，跪在地上不敢动半分，平日里的矫揉造作任性火辣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规矩的跟脱胎换骨似的。
殿外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步履稳健有力，听着像是饼二的脚步声，眼角斜睨着偷偷瞧了一眼果然是那厮。想来是准备出面替刘良娣圆场的。
皇后并不搭理饼二，仍旧专心致志地处理事务，她命人带上一名宫女。那宫女恭顺地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皇后只开口问道：“据说你素日里与已死的何秀云交情甚好，此事可是真的？”
小宫女跪在地上，略有些胆怯地回答：“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曾是何秀云的贴身侍婢，自她被削了封号后便一直同奴婢住在一起。”
皇后略颔首，又接着问道：“她死前可曾有什么异样？”
小宫女抬头飞快地瞥了我一眼低下头继续回答：“那日她同奴婢在房中饮了几杯酒，奴婢曾听她抱怨花姑娘将她丢到了鱼池中。其他的便再没提了。”
皇后又追问道：“你确定那一日她同你饮酒了？”
小宫女肯定地道：“确实饮了酒。平素何秀云便有睡前饮酒的习惯。那日较平常略喝得醉了些，其他的并无异样。”
皇后又问：“那么何秀云生前可谙水性？”
小宫女道：“回禀皇后娘娘，据奴婢所知，何秀云乃是出自水乡人家，自幼深谙水性。奴婢也曾听她夸耀过几回。”
皇后听了略点了点头，轻轻挥了挥衣袖，身旁的公公便立刻吩咐小宫女退下，另唤了一名演验尸官上殿。
验尸官亦恭敬地行了大礼跪在地上等待发问。
皇后示意他回禀验尸结果。验尸官跪在地上道：“回禀皇后娘娘，微臣细细勘验尸首，尸首确系溺水而亡。身上无外伤、无中毒迹象，死者死态安详生前并未做过剧烈挣扎。”
听到此处皇后忍不住哦了一声，开口问道：“死前未做过剧烈挣扎？落水的人不是都应该拼命挣扎求生的么？”
验尸官继续回答：“启禀皇后娘娘，微臣验出她死前曾饮了酒。据微臣推断死者应是酒后不慎落水，进而不幸溺水身亡。”
皇后望着众人道：“听到此处你们心中是不是觉得这何秀云真的就是失足落水不慎溺亡的？”说完重重地拍了一下凤坐的扶手，色厉内荏地喝道：“刘玉！你还不认罪么？”
尚未反应过来的刘良娣一脸茫然地望着皇后道：“母后……儿臣……”话说到一半的刘良娣终于意识到从天而降的危机，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道：“母后！儿臣不明白母后所言。”
皇后气恼道：“事到如今你竟还不认罪，为了不让花锦与子煜完婚，自己做了杀人栽赃的蠢事，偏生还留下了纰漏。你看看这是什么！”
一旁的太监将一只耳坠扔到了刘良娣面前，刘良娣望着那只熟悉的耳坠犹如五雷轰动，慌乱地辩解道：“不！不！不关我的事！”
站在一旁的饼二此刻插嘴道：“的确不关你的事，此事应该是你的贴身侍婢所为。若是我没记错，这副耳环应该是你从宫外带进宫中，名叫红花的侍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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