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 清脆的枪声不时响起。只要有人速度稍稍渐缓，子弹便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追踪而至。前方玩儿命奔逃的狼狈与后面车上的悠然戏谑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每一声枪响, 哪怕针对的人并不是自己, 石毅都不由得后背一凉，仿佛子弹携着劲风紧紧擦着自己的身体呼啸而过一般。
他不由得想到, 猫在抓到老鼠之后，并不急着满足口腹之欲，而是在利爪之间戏耍玩弄。他们现在, 不就是被人家肆意戏弄的“老鼠”吗？他甚至可以想象到, 教官们在开枪射击时，动作是怎样的随意，脸上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被玩弄的憋屈和不甘并没有在脑海之中存留多久。大脑自主将一切需要消耗氧气、消耗能量的思维都封闭起来, 只留下了生存的本能。他忘记了在心中咒骂身后那些“变态”的教官, 更忘记了原本“保留体力”的打算, 机械地向前狂奔。
胸膛好似一个涨满了的气球, 似乎下一刻就要炸裂。火辣辣的灼痛从肺部开始燃烧, 向上蔓延到咽喉, 烧得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一把钝刀在在研磨着血肉。若是护着疼不敢呼吸, 不止疼痛忽然加剧，就连脑袋也胀痛得几近爆炸。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拼了命地挣扎, 也只能感受到被窒息感淹没的绝望。
往返十公里的路程已经过去一大半, 距离营地已经很近了。石毅忽然听到到身后“扑通”一声, 随即，人声吵闹起来。
他不觉地放缓了脚步，慢慢地停下来，回过头看着乱哄哄的场面，脑袋发懵，一时间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晃了几下头，又抬手使劲儿揉了揉太阳穴，断了线的脑神经勉强重新接起来：一个少尉摔倒在地，临近两三个人围着他问询什么。
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石毅走回几步，蹲下身询问：“怎么回事，受伤了？”
“好像是扭到脚了。”摔倒的少尉捂着脚踝，表情抽搐，直抽冷气。
一问一答间，皮卡越过后面的人们，停在几人身边。
“你们几个堆在这儿干什么！谁让你们停下来的！”李柱阴沉着脸，厉声吼着，“后面的人不准停下，快快快！”
程默拉开车门跳下车，走近两步，面无表情：“怎么回事？谁允许你们停下来的？”
石毅头也不抬，自顾挽起少尉的裤脚察看：“他扭伤了，很严重。”
低头瞥一眼，果然见这少尉脚踝已经肿得很厉害。程默眨眨眼睛，声音一如往常，平静之中透着一股漠然：“未经允许不准停下，赶紧起来，接着跑。”
如此冷漠的态度，石毅心里一瞬间蹿起一团怒火，怎么也压制不住。他猛然抬起头，瞪着眼睛怒声大喊：“我说，他的脚扭伤了，很严重！”
程默有些意外，十分难得地挑了挑眉，淡淡地反问：“他受伤了，然后呢？”
石毅愣住了。
“他受伤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不能跑，你也不能跑吗？”程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诮之意，“别废话，赶紧滚蛋！”
石毅慢慢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程默，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停在这儿的另外两人赶忙扯了扯他的衣服。
程默却像是没有察觉到石毅的愤怒，轻描淡写地冲坐在地上的少尉扬了扬下巴：“你呢？是自己跑回去，还是跟着车一起？”
跟着车回去，就意味着退出训练，淘汰出局。那自己跑回去？这个样子，还能跑吗？这里到营地还有不到一点五公里，平常三四分钟不到的事儿，眼下却浑似天堑。
少尉沉默片刻，冲石毅咧咧嘴，笑得非常难看：“上尉，你们走吧，我，跟着车走。”
石毅紧咬着后槽牙，回了一个同样难看的笑，深深的看了程默一眼，艰难地转身。
把伤员抬上了车斗，皮卡重新发动。程默透过挡风玻璃看着石毅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些许笑意：“这家伙的脾气，挺有意思，怪不得连副‘喜欢’他。”
“何止是咱们连副喜欢他。”李柱笑了笑，“在侦察大队的时候，我们队长就看上他了，花大力气挖他，没挖动。还有，最关键的是……”
说到这儿，李柱的声音低了低：“咱们连长，和他那可是老相识了。侦察大队直接要他都不去，跑来这边儿参加选拔，你想，他们这关系……”
“就不能是他更看好咱们这儿的前途？”程默皱了皱眉，“我看他可不像是因私废公的人。你也太狭隘了。”
李柱不以为然：“外头人怎么知道，咱们这儿就一定比侦察大队有前途？”
左边是一支刚组建起来什么情况都不清楚的部队，就算拼尽全力，能不能被选中还画着个问号；右边是声名赫赫的侦察大队，只要点头就一路绿灯。找一百个人至少得有九十九个选后面的，怎么到他这儿就选前面的了？
“就算他真的是觉得咱们251连更有发展，这种信任还不是从咱们连长……”李柱抛了个“你懂得”的眼神给程默。
忽然间，时睿从外面探了半个身子过来，扒着车窗好奇问道：“那他和连长两人到底什么关系啊？”
另外一侧，王鑫也探过头来：“那我们对他该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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