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大雪皑皑的清晨，京城的雪都下了有半米深，这不寻常的天气原本应该会死不少人。
但今年不一样，雪再厚，京城的老百姓都很安心。
皇帝开仓送粮，让人人家里都能过个肥年。手里有粮自然心安，管他外面雪再大，过段时间开春了自然就会融化。
雪厚一点，来年收成才会更好。
除了粮食之外，大雪也会压塌许多破房子，让人冻死在寒冬之中。但今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神灵庇佑，几乎没听说有这种惨案。
不是没有房子被雪压塌，而是眨眼间就神秘修复，许多摇摇欲坠的破木房子也在一夜之间得到加固。
这种近乎神迹的手段，让京城老百姓脸上笑容更盛。
因此，即使今天的雪再大，还是有许多老百姓想出门看一看热闹。
这个热闹便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万民书事件，现在终于要来个公审了。
皇宫之前，有一个巨大的广场，平日里皇帝要搞什么与民同乐的大戏都会选这个地方。
这演武自然也选了这个巨大的广场，两旁早已搭建好了高台，中间则是划分好了几个区域。老百姓也看不懂究竟有什么用处，只知道今天有刺激的可以看。
六皇子亲自下场的阵前演武，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京城的老百姓的这位六皇子其实感受颇为复杂，早些年他们都多少听说过六皇子的仁爱之名，毕竟宫里人都说六皇子的好，慢慢就会有名声流传出来。
但后来，太子上位，其他几位皇子的名声就慢慢不那么好了。
镇守边关的二皇子有传言说他拥兵自重迟早造反，文章极好的三皇子则有传言说他蓄养死士意图不轨，四皇子体弱多病传闻要用人的心肝来做药引续命，五皇子愚蠢木讷连话都说不清楚，至于那个六皇子更是沽名钓誉实则嚣张跋扈……
诸如此类的消息传了好些年，反正除了太子完美无瑕之外，其他所有皇子都有不好的消息流传。
老百姓分不出真假，只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后来，六皇子在朝堂上破口大骂，直接被贬到玄虚观，京城也流传出两个版本。一个是六皇子眼看继位无望，气量狭小的他借题发挥在朝堂上发疯。第二个版本才是六皇子看不惯朝堂不去救助江南，要为江南老百姓鸣冤。
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大家对六皇子的印象就很是复杂。
这人究竟是好是坏？
观众席上，不少老百姓都在议论这些。
车凯穿着一身厚重的貂绒，偏偏跟那些穿棉衣的老百姓挤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特别惹人注目。
但他丝毫不在意，口若悬河地跟身边的人说：“你们以为这场演武就是做戏？非也非也，六皇子的功绩本来就是真的，你们不信去烽燧城打听打听，谁不将他当成神仙来拜，全靠六皇子才让他们免于承受屠城之难……”
“你们不知道六皇子有多好，当初江南大旱，他为了老百姓说几句公道话就被重大数十大板，逼着他去玄虚观出家。没想到老天爷有眼，在玄虚观，他遇到了出身江南的姑娘，这位姑娘在玄虚观带发修行，感恩殿下仗义执言，日夜不离照顾殿下……”
车凯直接编出一轮奇遇，说是这对神仙眷侣感动上苍，所以让六皇子得到了仙人传承，开始修行仙术。后续自然就是神功大成，所以走冀州参与武林大会，力压群雄，揭穿冀州总督造反阴谋，当街斩杀叛逆，让无数女侠心生爱慕。
再到草原蛮子入侵，钟阳明再次力挽狂澜。那草原大汗用自家女儿施展美人计，如何想尽办法诱惑这位皇子殿下，最终被钟阳明识破，不顾那款款温柔的草原公主，放弃成为金刀驸马的机会，为大乾斩杀了这个恶贯满盈的戎蛮大汗。
车凯这些剧情半真半假，也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混在老百姓里面大吹特吹。他是青楼常客，口才不是一般的话，最清楚什么话题可以在老百姓之间流传。
这番吹嘘，钟阳明的功绩只占其中一半，剩下的全是各种加料的香艳内容。反正只要跟女人扯上关系，这些故事的受众就特别广。还没到演武开始，已经有好几个新版本在不断加工之中流传开来。
原本还有不少人是坚定的反六皇子派，但听了这么曲折迂回，又有几分合理的故事，慢慢也有点动摇立场。
不过这些都只是插曲，车凯也并不是为了帮钟阳明改变名声而编故事，他其实就是自己喜欢编故事。上一次他在茶馆编的故事，让他成了某位过气花魁的入幕之宾，免费白嫖那种，这就更让车凯乐此不惫了。
等车凯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这场演武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首先是皇帝亲临，众人叩拜，然后三皇子就代表礼部，将这次演武的前因后果说个明白。三皇子的说辞精练，不识字的老百姓都能听懂，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算是明白今天来看的究竟是什么热闹。
六皇子钟阳明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证明自己拥有万军之中斩杀上将的本事。负责三堂会审的大人们就坐在上面，会亲眼看着钟阳明“自辩”。
钟阳明不仅仅要让这几位大人信服，还要让围观的老百姓都认可，才算是过了这场会审。
否则的话，按照万民书的规矩，钟阳明就要被褫夺所有爵位，贬为庶人。
对一般人来说，这就是生与死的抉择，而且多半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老百姓都不懂带兵，在大部分人的眼里，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就真的是字面理解——一个人冲过去，杀穿敌阵，斩杀大将。
你别跟他们说什么带兵，什么阵型，什么地利，什么迂回……他们都不懂这些，只想看到冲锋冲锋再冲锋，然后一路杀到底。
先别说这世上究竟有没有这种猛将，就算有，又要怎么表现出来？
演武之所以说演武，就是演的。
不可能真让钟阳明在阵前杀人，杀个血流成河。
若是打得不激烈，像是平日训练那样，木刀木枪，沾点黄粉点到即止，那老百姓肯定不会认可，只当你们这群大头兵跟六皇子唱双簧演戏。
一旦老百姓们不认可，那结果还是钟阳明输。
因此，这场演武一开始就不好安排。
幸好，三皇子早有准备。
念完了前因后果，三皇子一声令下，数以千计身上带着镣铐的戎蛮俘虏被送到了演武场上。
既然点到即止的演戏不行，今天就来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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