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尧棠见他似有欲言之意，不禁讶然挑眉：“除非什么？”
温纨垂下眸子，摇头：“胡乱揣测，不说也罢。”
白尧棠道：“如今已是一筹莫展之局，纵是胡乱揣测也算是一点头绪，但说无妨。”
温纨略加沉吟，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除非是有贵人扶持，她们又全然不知道是谁要灭了余音阁。”
白尧棠一脸愕然。
温纨知道他对自己这天马行空的回答感到惊愕，也只能摊着手解释：“因为仅凭余音阁自身之力，决计不能早早重现于江湖。她们没有这个能力，也不敢。而在知晓仇人是谁的前提下，就算有人暗中扶持，她们也不敢露面。再退一步，她们是自己露面，有这个能力抵御江湖的试探与威胁，也不怕她们的仇人再找上门来——那十有八九是不打算活了。”
白尧棠失笑，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确是如此。”
温纨迷惑不解的自言自语：“那接下来就是另一个疑点了。既然她们不打算活了，又为何迟迟不肯复仇，甚至连一丝欲要复仇的样子也看不出来。又为何要改名换姓，舍弃原本的江湖声名，而且打死不承认她们与余音阁的关系呢？”
白尧棠大有几分随口附和的意思：“所以是为什么呢？”
温纨道：“由此看来，当有三点端倪。不，不该说是端倪，该说是可以肯定的关键信息。第一，风云轩不怕江湖人趁着她们根基不稳，元气大伤之时打上门来。第二，风云轩的这些女子并不急于报仇，甚至根本不打算要报仇。第三，她们铁了心的要换另一个名字，让风云轩与余音阁的关系至于猜测，以此保证她们的仇人不会找上门来。”
白尧棠略加思索，点头：“说得不差。”
温纨又一摊手，一脸的无奈：“所以我想来想去，只能想到那么一个奇怪的推断。所以，所以，所……叔父你为何这般看我？”说到一半便看见白尧棠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禁吓了一跳。
白尧棠收起了打量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我突然有些奇怪你的满腹心机到底是和谁学来的？”
温纨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脸色赧然：“大概，是从我师父那里学来的？”
白尧棠笑了起来：“你师父几个弟子，也没见得哪个似你这般。”
温纨搓着鼻子，恨不得将鼻子搓下来一层皮，小声嘟囔：“似我这般可算不得什么好事，还是没有的好，也少几个来为祸世间。”
白尧棠揶揄：“我怎觉得你师父尚无你这般重的心思？”
温纨知道他是在开自己玩笑，脸却越发的红，浑似挨骂知错的模样，然后认真的回答：“青出于蓝？”
白尧棠虽然还带着揶揄的笑容，看着他的目光却变得只剩欣慰：“看着你与浩煵，也替残羽、听瞳欣慰不已啊。”
温纨一怔，神情慢慢恢复了正常，甚至连常挂在嘴边的笑容也浅了几分：“叔父见到过冉师弟了？”
白尧棠似是非常疲惫，点头的动作也轻得几不可见：“是啊，他也长大了。”
“面如冠玉，形如苍松，目若寒星，动如脱兔。”温纨简单的评价了一下，没有过于夸赞，也没吝惜夸赞之词，“原本只是听闻，此番一见也知他武功卓越。毕竟是三师叔的弟子，又是齐王世子的贴身侍卫，想来学问也不会差的。若是三师叔黄泉有知，也该欣慰。”
白尧棠默默点头，又问：“你可有与他多聊几句？”
温纨摇头：“他最后一次见我也不过四五岁，想来早就将我忘记了吧？三师叔去后，我倒是在轻风宫中远远看过他一眼，如今相貌，倒与那时有几分相似。”
白尧棠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也不免有几分失落：“也是。”
温纨笑笑：“逝人已逝，往日伤痛何必再提？如今我相貌大变，身份迥然，若是表明，怕是又要多生事端。”
白尧棠问道：“你认为他与听瞳有几分相似？”
温纨微怔，然后笑了起来：“我认为他与三师叔并不相像，少了温文谦和，倒说了几分冷冽锋芒。当时温宁还说齐王世子与三师叔甚为相似。”
白尧棠淡淡道：“单论姿态，的确想象。若论品性，听瞳那呆傻的纯善又哪里比得了世子那与你一般繁多的心机？倒是浩煵……”
温纨自动忽略了他将自己拉上的半句话，随口询问：“怎么？”
白尧棠轻轻摇头，眼中不知是怜惜还是叹惋：“他看着世子的目光，真真与听瞳看着冉兄的模样一般相似。”
温纨脸色微微一白，无声叹息：“我不该多问的。”
“无妨。”白尧棠捏着眉心的手指用力，用疼痛压下了回忆的痛楚，然后抬眼看着面前这神情温柔谦逊，又满含愧疚的青年，头疼愈发严重起来，“纨儿，我知道你大概是改不了的，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
温纨微怔，连忙道：“叔父请说。”
白尧棠叹息：“一个人心中纵有百般计较，也终有算漏的时候。你这般，太累，也太傻。原本你几乎是只身一人，肩上不过担着你一人的性命。在你看来，你死了，世间只会多出几声叹息罢了。可如今呢？”
温纨抿起唇，沉默不语。
白尧棠目光复杂：“且不说你师父的仇能否得报，只论这些活着的人。温家，纶儿，还有残羽门仅剩的那些人。茗儿武功尽失，世上更是只剩你这一个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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