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路滑，但赵卿言喜欢看着雪景，所以没有将阶前的雪扫去，此时足有一寸的厚度。
白衣的青年就跪在雪中，发间衣上落了些雪花，本就不算厚的衣服将青年的身体显得更加瘦削。
赵卿言停下脚步，询问的看向冉浩煵，见他点头才微微皱起眉：“唐笑愚把你留下了？”
归舟闻声连忙转身，依旧跪着：“师兄……小王爷，我……”
赵卿言微微侧身，向从偏殿走出来的瑾儿吩咐：“去拿件御寒的大氅来。”
瑾儿微怔，点点头：“我再去厨房端碗姜汤来吧。”将身后的随手关起的门推开一些，才转身去取东西。
赵卿言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归舟，眼中看不出情绪：“先进来吧。”
归舟依言跟着他们走入房间，忐忑的看了一眼房间，就站在门口不再往里走。仅仅是站在门边，也可以感觉到屋子里的温暖，还有极轻却极好闻的味道。
冉浩煵将门掩好，接过赵卿言除下的大氅挂在一边，自去炉子上取下热茶斟乐了一盏放在少爷手边。
“我……”归舟踌躇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将自己想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如果小王爷不放心我留在这里，可以随便把我派去哪里。我只是……有个地方等着殿主就行。”
赵卿言问他：“你若是等不到怎么办？”
归舟沉默了一会儿，摇头。
即使他不说，赵卿言也知道唐笑愚将他留下的理由。除了齐王府，的确没有更适合归舟的去处，没有比这里更安全、更放心的地方了。
赵卿言将他看了许久，将手中的手炉递给冉浩煵：“换点炭，给他。”
冉浩煵如实照办，去填了手炉递给归舟，待他接过又走回原位。
归舟抿抿唇，忽然跪下：“我知道小王爷瞧不起我，嫌我懦弱。可我，真的只是，想听由天命的过完这一生，没有什么所求，也没有什么不甘心。无论是按照殿主希望的留在这里，还是被扔在哪里，我都无所谓……小王爷不要为难，我绝对没想让小王爷收留我或者……我可以活下去的。”
“我从来不会瞧不起任何人。”赵卿言打断他语无伦次的话，眸子微垂，声音平静，“但我从第一次迈入朱雀殿开始，就瞧不起我自己。我把我对自己的厌恶转移到了你身上，仅仅如此。”
归舟微怔，低头：“抱歉。”
赵卿言有些头疼，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手指按在额头上，手掌挡住了一半的视线：“浩煵。”
冉浩煵没想到他会叫自己，一愣之后才连忙看过去：“我在。”
赵卿言闭起眼，微皱的眉毛始终没有舒展开：“你说说吧，我怎么选？”
冉浩煵看向归舟，正好看到他也看向自己：“少爷身边刚好缺人服侍，不必舍近求远。”
赵卿言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他，却没出声询问，只是示意他继续说。
冉浩煵道：“少爷身边危险，少爷也不忍再令无关者涉险。可少爷忧心的‘危险’，他早已经身处其中。将他留在身边，反而能在危险之中护他几次。而且……”
他沉吟一下，说了下去：“少爷身体不如以前，宋太医时常入宫，无法处处照应。我不通医术，大都是按少爷的习惯煎药调香，总有疏忽。少爷身边该有一个略通医术的人在。”
赵卿言伸手将茶盏端起来慢慢喝完，用这片刻时间做出了选择：“也好。你去看看哪个房间还空着，让他先把衣服换了吧。”
冉浩煵点点头，又问道：“那少爷？”
“我有些累，歇一会儿，你把安排好了再回来就好。”
冉浩煵应了一声，看了一遍殿中的窗户，才向归舟示意，与他一同离开。
“这里是？”
本以为只是一间供下人住的寻常房间，能与一两人同住便是最好。却不想这房间仅比方才去过的偏殿小了一半，屋内的摆设自然比不得别处奢华，却一应俱全，而且质地极佳。比起归舟在朱雀殿中的住所还要好了数倍，至多不过是少了一个可以种些花草的院落。
冉浩煵拉着他走开一些，让门外的丫鬟将烧红的炭盆抬进来：“这个是原本吕侯与江镇主平常过来时住的房间，后来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另修了一个院落，这里便空下了。少爷身边除了我没留侍卫，你住得太远也不方便。我就在你旁边，有什么需要的你直接问我就可以。”
之前在外面的时候归舟便注意到这里是两间屋子，加上外面的一大片空地，显得有些空旷。大致看起来，旁边那间屋子与这里大小相近，却没想到会是冉浩煵的房间。
冉浩煵见他不答话，便自行说下去：“这里前几日刚打扫过，被褥都是干净的。平常用得上的东西我明日去帮你拿来，这些你凑合一夜。”
烧红的一盆炭、一盆备用的炭、一套白色长衫都是冉浩煵从自己房间拿出来的。只是冉浩煵习武出身，寒冬之中也不会轻易受寒。即使他找出来的最厚的衣衫，还是比归舟身上的这一套要单薄一些。
留意到归舟的目光落在那套衣衫上，冉浩煵补充一句：“午膳和晚膳会有人直接送来，你今天好好休息。如果炭不够就去我屋子里取，我屋子里还有些。”他想了一下，索性向身边的丫鬟道：“帮我把那盆炭拿来吧，再取几支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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