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三尺高台之上。
胡长贵满脸欲哭无泪地摇了摇头。
茶楼三尺高台之下。
数不清的看客面露绝望之色地紧锁着眉头。
偌大的茶楼内。
一时间除缓缓消散于天地间的叹息声外,再无丝毫声响。
二楼天字第一号雅间内。
许奕身躯微微一顿,随即默默放下了手中茶盏。
与此同时。
思绪不由得飞回那足以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冰冷清晨。
数十息后。
茶楼三尺高台之上。
胡长贵深呼吸数次,强行压下心头波澜后。
满是沧桑与悲壮的声音再度悄然回荡于偌大的茶楼内。
“数十万灾民的生与死皆压于他一人之肩!”
“他没有时间去感伤!更没有时间去埋怨苍天不公!”
‘目标安兴坊!所有人跟紧我!莫要掉队!’
“燕王殿下一声大吼,随即于刺骨寒风中策马扬鞭,直奔户部尚书府邸所在!”
‘咔嚓嚓!’
‘轰隆隆!’
“行至不久!长安城的天空愈发地黑暗!”
“璀璨闪电接二连三地划过黑暗,隆隆雷鸣持续不断地炸响!”
“心急如焚的燕王殿下一手死死握着缰绳,一手疯狂地抽打着胯下战马!”
“战马吃痛之下,如发了疯般疾驰而去!”
“刺骨的寒风自这一刻起愈发地肆无忌惮!”
“直将燕王殿下吹的面色苍白无血色!如万蚁噬身!”
“然!总是如此!燕王殿下仍未有丝毫减缓马速之势!”
“他的身后足足有着数十万灾民在等着他!”
“他岂能停?他又岂敢停!”
“狂奔!”
“狂奔!”
“继续狂奔!”
“发了疯般地狂奔!”
“快!”
“快!”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咔嚓嚓......’
‘轰隆隆......’
‘滴答......滴答......’
“行至半途,雨水终究还是从天而降了!”
“那点点冰冷雨水如一把把无比锋利的匕首般,从天而降后凶狠地刺向燕王殿下!”
话音落罢。
胡长贵抬起衣袖,抹了一把老泪纵横的脸庞。
随即伸手摸向先前摆放酒坛之处。
然。
摆放酒坛之处现如今却是空空如也。
“唉。”
胡长贵深深叹息一声,遂再度抬起衣袖擦了擦仍显浑浊的双眼。
待眼前稍感清明后。
胡长贵不由得望向台下掌柜所在之地,欲再度索要酒水。
然而。
一眼望去。
入目所及皆是泪眼缥缈。
就连那昔日里最是铁石心肠的茶楼掌柜,此时亦是衣袖遮面不断地擦拭着眼角泪痕。
“唉。”
“掌柜,再来两坛烈酒!”
胡长贵再度叹息一声,随即望向茶楼掌柜轻声开口索要道。
非是其嗜酒如命,着实是无酒言不畅。
茶楼掌柜闻言微微点头,随即行至柜台旁,自柜台最下方取出两坛上等好酒。
胡长贵接过掌柜递来的酒坛后,迫不及待地大手一拍。
随即又是一番仰头痛饮。
“好酒!好酒!”
十余息后,胡长贵放下手中酒坛连连出言赞道。
“胡师傅,燕王殿下当时有酒御寒吗?”
茶楼大堂内,一舞勺之年的稚子满脸泪痕地轻声问道。
“没......”
“莫说酒水御寒了,当时的燕王殿下已然一天一夜未曾进食了。”
胡长贵闻言身躯微微一顿,随即缓缓开口回答道。
“那燕王殿下如何受得?”
“爹爹曾说过,冬日里的雨水最是寒冷啊。”
舞勺之年的稚子闻言再度泪流满面地喃喃问道。
其声虽稚嫩,但此刻却无洪钟大吕般回荡于茶楼所有人心中。
“冬日里的雨水最是寒冷。”
“他如何受得?他如何受得?”
“是啊,他如何受得?”
胡长贵闻言渐渐低下头望向桌案旁的酒水低声喃喃道。
数息后。
胡长贵眼角再起两道泪痕。
缓缓抬头回答道:“他本是天地间一等一的皇亲贵胄,他本可以于宗正寺衣食无忧的度过一辈子。”
“他本可以不用趟赈灾这一浑水,更不用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得罪一众权贵、世家。”
“但为何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就在数十万灾民危在旦夕之际,他还是站了出来!主动抗下数十万灾民生死这一天大重担?”
话音落罢。
偌大的茶楼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数不清的看客面露思索之色地望向燕王府所在方位。
百余息后。
胡长贵顿住伸向酒坛的双手。
满是沧桑与感怀地开口说道:“想来,大抵是因他怀有一颗赤子之心吧。”
“想来那颗赤子之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百姓吧。”
此言一出。
偌大的茶楼内瞬间再度安静了几分。
数不清的目光深深地望向燕王府所在。
“得此藩王,我燕地百姓之幸也!”
不知过了多久,茶楼大堂内一满头灰白发丝的老者端起身旁茶盏,随即仰头将那早已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其虽满头灰白发丝,其饮虽非酒水。
但一言一行间却颇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豪迈之意。
若当真细究的话,或可用燕地风骨一喻。
“可惜,王大营兵额已满。”
一身形魁梧之人渐渐收回望向燕王府所在的目光,满是失落地喃喃自语道。
“爹爹,我长大了能成为燕王殿下那样的人吗?”
一羊角之年的稚童依偎在父亲怀中,童真的双眼中满是向往之色。
“用心读书,日后若能考取功名,当牢记今日之事,做一个如燕王殿下那般一心为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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