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令赤井意外的是，自己跪在地上半天，后背都被汗湿透了，人却仍然存在意识。
还活着？
赤井睁开原本紧闭的双眼，恰好看到了直树神秘莫测的笑容。
他在笑什么……难道，所有的一切，他都预料到了？
“怎么……回事？”赤井吞吞吐吐地问。
“看来，出了些故障。”
直树从对方手中拿回左轮手枪，枪膛对准手掌，轻轻一倒，一枚黄铜弹头“咣啷”摔进掌中。
他用食指和拇指将弹头捏起，对准太阳转动，光线照在弹头上，又反射出出，如同展开了金色绸缎。
直树一边打量，一边感慨，
“瞧瞧，花生米大小的东西，竟然能成为最致命的武器，人类啊，真是活得不耐烦。”
他并没有主动谈及为什么子弹没有发射，而是“惺惺作态”地聊人类，
原因很简单，此刻，他正在对赤井施压，要让他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体味生命的美好。
为了让这种感受更加真实，更加沉重，必须拉长赤井感受的过程，给他更多体会的时间，
从必死中“意外”得生的人，活的越久，越不想死，并且会认为自己“寻死”是很愚蠢的。
直树就是想让赤井产生这种想法，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答应帮忙致幻黑川。
而这，才是直树的最终目的。
“为什么……会空枪？”
赤井的口吃逐渐恢复，意味着他的心情逐渐平静，重回平静的人行为会更加慎重，正符合直树的心意。
直树看向赤井：“你知道为什么太阳落下后，又会在第二天升起吗？”
“嗯……”赤井不明白直树提问的目的，犹豫了片刻，轻声答道：“地球公转？”
的确如此，连小学生也应该明白，但是，越普通的事，延伸出越不普通的道理，才适合当下的情景。
直树轻轻摇头，从口袋中重新掏出一枚黄铜子弹，塞进弹巢，拉开撞针，手抓枪身，将枪柄递到赤井面前，
“因为它想给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一个希望，给那些浪费了昨天的人一个新的开始，给夜晚挨饿受冻的人一个新的机会。”
“我能帮你挡一颗子弹，不会帮你挡第二颗，只要你的勇气还在，依然可以把枪口对准自己脑袋，依然可以践行这场未完成的赌局。”
赤井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那枚落空的子弹，竟是直树帮他阻拦的，可是，究竟怎么做到的？
这不重要，
赤井接过左轮，双手捧住，面容呆滞，内心纠结不已，
他真的想死吗，真的想在这里付出生命吗，原本坚定的决心，赴死的勇气，此刻为何烟消云散了？
他想抽根香烟，抽阿根廷版骆驼，抽一盒。他想喝酒，喝威士忌，喝绿标尊尼获加，喝一瓶。他想去歌舞伎町，找熟识的女招待，聊天，聊一整晚……
他想活着。
直树看出了赤井的犹豫和害怕，凑近到对方脸前，呲牙咧嘴，像只狗般，火上浇油地说道，
“开枪吧，伙计，只要把枪口对准脑袋，只要轻轻扣动扳机，只要食指上的肌肉一收缩……”
“对不起，事实上，手指没有肌肉……”
直树说了句与现状无关的话，目的是勾起赤井的注意，果然，赤井轻轻抬起头，注视着直树，双手重重握着左轮。
是时候说出最后的、最关键的话语了。
直树瞪着赤井：“你可以开枪了。但是，我不理解，你既然有死的勇气，为什么不把这勇气放在活着上？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拼一把，干掉黑川呢？”
赤井的眼中缓缓恢复生机，就像灵魂一点点钻进身体：“你想干掉黑川？”
当然不是，直树只想向深田由美讨个说法，但是目前看来，想在黑川眼皮底下复仇，然后全身而退，难度太大，更加无法吸进赤井下场帮忙。
为了保证安全，必须要赤井合作，要让赤井合作，必须把饼画得大些，嘴上可以说目标是黑川，但真到了千钧一发之际，赤井还能按着他的手杀黑川吗？
虽然直树在哄骗赤井，但也得做好两手准备，毕竟冒犯了黑川，也不知道对方的容忍限度，老头子要是不肯罢休，那干脆冒犯到底。
他保留干掉黑川的权力。
“如果你足够害怕的话，我可以帮你做掉黑川。”
直树口风一变，把要赤井帮忙，变成了帮赤井忙。
赤井沉思起来，显然在琢磨“做掉黑川”的好处，对直树的话术完全没有反应。
直树趁机滑到下一话题：“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需要你做的，只是致幻黑川。我需要些时间和空间，为自己讨个说法。”
赤井回过神：“讨说法？向深田？”
直树点头：“没错，向深田由美讨个说法。”
赤井问：“为什么？她对你做了什么？”
看不出来，你还挺三八。
直树腹谤，嘴上却说：“她向一名私家侦探请求协助，却在最危险的时候抛弃了这位侦探，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歉意。我个人认为，这种行为极不道德、极不礼貌”
“侦探先生并不是锱铢必较之人，但是她得知道，主动和他成为敌人，必须得承担相应的后果。至少，这趟任务，她不可能完成了。”
“当然，还有该她付出的报酬，一样也不能少，钱，地契，人质，等等等等。”
赤井问：“所以，深田把你抛弃了。”
“嗯……”
本质上没错，但赤井的总结，语气和重音听起来却很怪。
“差不多吧。”直树含糊着说。
赤井低下头，翻来覆去把玩着手中的左轮手枪，眼神却呆呆望着地板出神。
直树知道，对方正在权衡利弊，做出最关键的选择，如果是其他时候，他会主动说话，罗列好处，吸引对方下定决心。
但此时此刻并不需要，他知道，赤井一定会做出符合他预期的选择。
就像直树从一开始设计好的那样，假如重新选择一次，人们一定会避开已知的坏结果。
果然，很快，赤井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恢复了自信与果断。
他倒转枪身，枪柄冲人，将左轮手枪递回给直树。
直树接过左轮，“看来你决定了。”
赤井点点头：“没错，我同意加入你，干掉负心渣女。”
直树原本面带笑容，心满意足，静静感受计划成功的乐趣，听到对方最后一句话，差点儿原地摔倒。
没有掺杂情感因素啊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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