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一龙默不作声顿了半晌，笑骂道：“我他妈一个大男人得的哪门子恩宠，你去库房打点些上得了台面的礼物。之前青峰村送了几根上好的翎子讨了城主家小姐欢心，城主大人便押后了收粮日期，你只管去寻些女儿家喜欢的花哨物件，讨了城主家小姐的欢心便是讨了城主大人的欢心。不过银票、金饰一类统统不要，城守大人不喜欢黄白事物。”
“小的明白。”三顺这才退了出去。
用过午饭，黄一龙让三顺用上好的绸缎将挑出的四朵宝蓝珠花、两柄紫檀团扇、各色胭脂水粉十盒细细包裹了，外带半挎腊好的荒原猪，乘了轿子去了衙门。
郭子玉初听得下人来报，说黄一龙求见还大包小包的送来不少东西心下有几分不喜，待得见了里面都是女儿家的事物，并无金银才让人收了，问道：“不知黄老板今日何事求见？”
黄一龙谄笑道：“一来，年关将至，原本是打算前几日来府上叨扰，却听说府上来了屏州贵客，便耽搁了下来。而今又听说府上贵客走了，这才赶紧选了几样姑娘家的事物送过来给大小姐、二小姐高兴高兴。二来是也是给大人道喜。”
郭子玉赐了黄一龙座，又叫人上茶，才笑道：“不知黄老板所言道喜是指何事？”
黄一龙赶紧说道：“听说大人得了孙书敏这一少年英才，自然要恭贺一番。”
郭子玉仍是微笑，只是面上却多了几分讥讽之色，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道：“黄老板句句都是听说，却已得事实十之八九，这消息果然十分灵通！”
黄一龙讪笑：“也都是听下人们胡说，当不得真，我也是替大人高兴才巴巴的赶来祝贺一番，若是虚言，那便不提也罢。”
郭子玉道：“孙书敏若真是为我所用倒也罢了，却偏偏被张虎举荐给了屏州城苏大人，你说我又何喜之有？”
黄一龙顿时觉得一块大石落了地，心中说不出的高兴，面上反倒做出一副惋惜样貌道：“其中关节小人果然不甚清楚，还道孙书敏已经投奔大人麾下，却不知已经被张老板举荐给了苏大人，着实可惜，都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张老板此举确实有些欠妥。不过事已至此，郭大人不妨也替孙书敏美言几句，也算有举荐之功。”
郭子玉哂然一笑：“黄老板果然好算计。”
“在高阳城的地界上讨生活，自然要替大人着想。分明是大人发现的人才，却被别人举荐冒了头功，小人心下不觉有些愤然，说话唐突了些，大人休怪。”黄一龙只提自己与郭子玉分忧的心思，却仿佛忘了自己刚刚对张虎落井下石的手段。
郭子玉自然明白黄一龙心中作何想法，冷哼一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道：“个中关节我自有分寸，无需他人多言。”
黄一龙见状惶然起身，颇有几分尴尬的赶紧告辞，入了轿内脸上才露出一抹得色，哪里还有半分狼狈模样。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浑然天成的香花毒草，都是不经意留下的一颗颗种子慢慢生根发芽才长出各色的面目，更何况“汝之砒霜，彼之蜜糖”，善与不善、恶与不恶因人而异罢了，哪里又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呢？
无论自己这番话，郭子玉有没有听明白，而今间隙的种子已经撒下，剩下的就是不焦不躁静静等待它长出狰狞的模样。
虽说此次拜访，自己未必能讨得多少好处，但这世上往往最重要的不是能不能讨得比别人多的好处，而是能够比别人少失去一点点就好。
就仿佛做生意，无论赚十两还是赚一两毕竟都是赚，积少成多总有兴旺的时候。但若是亏损起来，一两和十两的区别可就大了。小本生意，亏损一两或许还能熬上一些时候等待翻身的机会，但一次亏损十两恐怕只能是关张大吉的结局。
郭子玉可能会怪罪自己搬弄是非，但毕竟庞道统是张虎招来的，孙书敏是张虎举荐走的，所以如果说自己在这事儿上亏损了一两，张虎就在这事儿上就亏损了十两，自己熬一熬还能挺过去，但张虎或许转头就会关张大吉。
黄一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轿子内壁上，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用手轻轻敲了敲轿壁：“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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