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衡坐在桌边, 看着颈后贴着一张昏睡符、软绵绵趴在桌边熟睡的常乐犯愁。
他承认自己这事儿干的有点缺德。决心以后再也不做了。
但他不做的原因并非良心发现，而是他意识到，再次失忆固然可以抹销常乐对他的厌恶，但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好感也会随之消失, 归于一片空白。惹常乐厌烦只需一件无心小事，但要得到常乐的心，却非一朝一夕。
这种一键格式化的事儿，不能再干了。
除非迫不得已。
裴玉衡仔细回想捡回常乐后二人相处的每个细节，大致掌握信息如下：
※常乐现在打不过自己, 可以靠武力值轻松压制。
※常乐现在不喜欢自己，撩拨太过会让他炸毛。
※常乐现在疑心很重, 突然抛出太亲密的关系会让他质疑, 要想办法让他放松戒备。
※常乐不光是作为莫思凡失忆，连他自己也真的失忆了。而且不知是为了营造逼真效果还是出于什么原因, 怕是连系统都没有携带。如果他带了系统，理应不会是这般一无所知的状态, 至少会得知任务相关信息。
可问题就是, 不带系统是绝不可能的。
难道是……因为常乐已经完全失忆, 所以系统突然出现时, 作为一个正常人、起码是自以为的正常人，常乐的反应很激烈。而只要常乐一失去意识, 再苏醒时就会将系统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 从而陷入一惊一乍的死循环。系统认识到这一点, 所以决定不到必要时刻不现身？
而且看方才的情况, 自己明显是诓了常乐，但常乐的系统也没有点透他。这到底是因为常乐的系统对不影响主线的事件态度冷漠，还是刻意放过？若是自己一直这样骗常乐，它是会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冒出来揭发自己呢？
裴玉衡不知道常乐的系统是个什么性格。但俗话说得好，物似主人形。想来，常乐的系统应该和常乐的性格差不太多。他的乐乐那么善良，搭载系统肯定不会是朵黑心莲。
就算真是……他也没办法啊。
唉，系统这东西真特么是颗不定时炸.弹。
裴玉衡用指尖一下下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眉心微蹙。
虽不能交流，但裴玉衡还是决定单方面地跟常乐的系统谈谈。
“咳。”裴玉衡清了清嗓子，“虽然乐乐睡着了，但我知道你们24小时待机，我说的话，你肯定都能听见。”
[亡国之君]：……谁？……我？！
“虽然公司有规定同僚不能在任务世界里互爆身份，但并没规定不能向对方的系统爆身份。对吧？自我介绍一下，乐乐是慕容瑾时、我是花瑜，乐乐是乔羽恒时、我是于晟，乐乐是花镜月时、我是苗郁清。”
[亡国之君]：哼哼，我早知道了！
“对于你没有向乐乐揭穿我，深表谢意。”
[亡国之君]：哼，我倒是想。但在揭穿你之前，估计我得费口舌跟常乐解释许多其他事情= =
“公司的规定我们很清楚，我们绝不会做违反公司规定的事儿。但同时，公司也没有规定禁止员工谈恋爱。我和乐乐已有三世情缘，一直都是两厢情愿。如今他突然忘了我，我也是一时情急，才干了混账事。现在乐乐已经忘记，我希望，该页就此翻过，往后不要再提，可好？……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
[亡国之君]：我倒是想说话！(╯‵□′)╯︵┻━┻
“我对乐乐一片真心，而且，你也必定懂得成人之美。所以，若非违反公司规定之事，还望你高抬贵手，留给我足够的……余地？”
[亡国之君]：让我默默地看你忽悠常乐不出声呗？
“当然，若你非要阻碍我……我相信，在我和你之间，乐乐一定会选择相信我，而不是你。”
[亡国之君]：我做什么非要阻碍你啊？别把我说的像个小婊砸一样好吗？
“系统和宿主绑定后就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相信你也已经陪伴了乐乐许久，一心为乐乐好。你可以放心把乐乐交给我，我绝不会害他。”
[亡国之君]：感觉自己突然荣升为岳丈？
裴玉衡琢磨片刻，已是无甚好说。禁忌太多、言多必失。于是他干脆地结束了跟[亡国之君]的单方面交心，起身把常乐抱到床上让他继续睡，自己则从乾坤戒里拿出一本手账，伏案狂写。
这一写，就是一天。甚至中途用光了客房里准备的墨，还叫来店小二补了一块。直写到月上中空，裴玉衡这才放下笔，收了手账，甩甩有些酸痛的手腕，走到床边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常乐。
他怕他合衣睡着不舒服，早已将他外衫和靴子脱下，将人小心放进了绵软的被褥中。
他微微倾身、探手抚上常乐的脸，烛火明灭、光影闪烁间，床上熟睡之人，已是换了一副面孔。
——是常乐原本的模样。
这世界倒也是好的。可以随意幻化面容。重见眼前之人，当真是恍若隔世、感慨万千。裴玉衡不禁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
待这一世结束，定要回去找到他，把什么都说清楚！
怎么能让他忘了自己？怎么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忘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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