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京时正靠在晚饭点, 郑钧中午猛吃一顿, 现在胃里毫无富裕。飞机上眯了一会儿，现在懒洋洋地一面醒盹, 一面推着行李往候机大厅走。
他遥遥地便见到大哥在接机，浑身的睡意消退得一干二净，懒骨头立即充满上进心。
“吓我一跳, 还以为老爷子来了。”
郑家老大无论从身材还是相貌, 都比其余两位更肖似老爷子。目光朗正，眉中藏峰，肩宽背正, 脊梁笔直, 似乎不曾弯过一丝一毫。他虽然相貌俊朗, 但却不会留人目光，全被一身气势盖住, 但这股气势又巧妙地分出几份, 转化成可扶危救困的信赖。这人看起来极守原则，仿佛行走坐卧皆在磨功, 总会令人心生敬佩。
郑老爷子年轻时更是硬气，手里曾沾着血, 夜晚散步时不知吓哭过多少小儿。但人老了，仿佛老天为了犒劳一般，年轻时再难以下眼的脸, 都能生出些慈眉和善目。况且郑老爷子一向生得好面孔, 年纪一到, 总算领上宽厚慈心的福利。
“大哥！”郑钧举手摇晃，推着行李车赶忙走过去。
两位兄弟一见面，单手互相搂背拥抱一下，即沾即分。郑钊目含欣慰地看着二弟，赞赏道，“长大了不少，爸看见一定高兴。”
接着同秦馨苑打过招呼，并将行李车接过手。他一手推着车，另一只手趁着郑开元不注意，一把将人单手抱起来。
秦馨苑两口子一瞧，慌忙四顾，干巴巴地找话题聊天，闭眼不看儿子求救的眼神。
“开元长高了不少。”郑钊难得笑意融融，“想不想大伯啊？”
郑钊一生无子无女，将他当成大半个亲儿，前生更是助益他良多。当时郑钧两人忙于工作，郑开元陪在老爷子身边，大伯外调他省，但只要有时间，便言传身教地教导自己。郑开元对大伯的感情颇深，有朝一日被当小孩抱起来……
就忍忍吧，毕竟是大伯。
郑开元妥协之下：“想。”
郑钊朗笑几声，拿短胡子茬蹭了一下脸。
郑开元：“疼。”
“大哥真是童心未泯啊。”秦馨苑小声嘀咕，“在开元面前完全变了一个人。”
“雕塑活过来了呗。”郑钧交头接耳，“你看啊苑妹，被我爸压迫久了就是这个画风，你看大哥笑得多不自然，一定平时常板着脸。
“嗷！大哥不要敲我的脑门！我错了大哥。”
秦馨苑若有所思地看着认错道歉无比熟练的郑傻二，她从小就听家长提起郑钊的名字。大哥小时候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跟郑开元如出一辙。
她忽然琢磨出一个道理：长得像老爷子的人，差不多从小优秀到大。郑钧神似四分，明显是放飞了自我。但问题是郑绍君只随去两分相貌，却比二哥还要正派一些。
“苑妹，你想什么呢？”郑钧在大哥那边挨了训，凑上去找媳妇聊天。
“没什么。”秦馨苑摇头叹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让爱情冲昏了头脑。”
郑钧：嘿！苑妹爱我。
回老宅的路上，郑钊开车，问几句二弟和弟妹在工作上的事，穿插着关心郑开元的学习问题。他这个人多少在相貌上吃了亏，瞧上去会让人觉得不拘小节，其实郑钊照顾两位让人操心的弟弟多年，真正做到了心细如发。
“工作不能掉以轻心，即便一向顺利也要戒骄戒躁。”郑钊一如既往地给两人上螺丝。
转到郑开元时，声音高了一度，尾音洋溢着喜气，“学习不要太累，要有松有驰，玩得时候要痛痛快快的玩。你爸忙着工作，这次大伯回来，好好带你出去转一圈，开元想要什么？大伯给你买。”
“大伯刚回来，休息要紧。”郑开元说，“我都可以的。”
郑钊心里美滋滋。
被褫夺去父亲实权的郑钧，瘫坐在副驾驶上，头抵着玻璃随着车速来回晃动，整个人全靠安全带撑着。
果不其然又挨了一顿揍。
郑钧条件反射地坐直后背，没话找话地说，“大哥，你给锐明买礼物了吗？”
“你嫂子前几天出门顺便买了一个。”郑钊收敛了笑容，“我没去看是什么东西，不过你嫂子可能买完就忘记是什么了。”
郑钧说：“我们俩想破头皮都不知道买什么，前几天想买辆儿童车，结果回来发现满大街的小孩都在骑这玩意，锐明肯定不乐意。”
郑钊琢磨不透这件事，“他乐不乐意跟你送礼物有什么关系？”
往年他参加过绍君的忌日便匆忙走了，留给小侄子的礼物都是让他人转交。今年郑开元随着父母离京，他大半年没见到侄子，这次特意为了开元多留几天。
只是没想到送给小孩的礼物有这么多讲究？
“跟你说也说不明白。”郑钧委屈地缩在椅子上，“我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小可怜。”
郑钊嫌弃地看他一眼。
***
郑家老宅的地势稍高，空气好，适合养老。这是坐三层独栋，周围四邻大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孙辈不在家，便把大半功夫花在养花弄草上，恨不得将院子开辟出另一个崭新的世界。
相比之下，郑家老宅的院子几乎没有人情味儿。老爷子半退休之后，只爱下棋钓鱼。后来受不住左邻右坊的热情劝说，干脆让司机兼职园丁折腾院子。但司机审美堪忧，无论多名贵的花草，一经他手，都归类到狗尾巴草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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