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长了一双倒三角眼, 眉毛稀疏寡淡, 头上寸草不生，只有下巴攒了一撮珍贵的人参须, 随着嘴唇的开合迎风舞动。
他活了三十几年，哪能不知道苟靖是个什么玩意儿？一条腿刚迈进圈里就被卡住，豆大点儿的姿色, 演技比群演好不了多少。但苟靖有看家的本事, 不然哪能牢牢地拴住金主，让苟靖带资进组？
副导演算是牵线人，好不容易招来一个金娃娃，只要求演个男三，这个提议难道不能满足？
金海一心追求艺术，艺术能挣几个钱？能当什么饭吃？
他见到这眼前几个拦财童子就怒火心烧，更没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 二话不说, 指着鼻子开骂。
“仉上，又是你, 你这个刺头能不能消停会儿？”副导演红着眼, 嘴里喷着酒气, “以前是单打独斗，现在倒好, 还学会找帮手了？”
他把元舒一块算进去, “还有你, 知道人家是谁吗就跟着瞎掺和, 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教你做人，年轻人就应该吃教训。你们两个，立马给我走人，要是胆敢闹事，以后但凡是我导的片子，都没你们什么事。”
“凭什么啊？！”仉上顿时不干了，“啪”地一拍身旁的桌子，“就算带资进组这事是我不对，让我道歉，绝对没二话的，但是你把我兄弟拉下水干吗？有他什么事？姓苟的，你是不是看我兄弟长得比你好看，你嫉妒啊？”
他“呸”了一口，“我告诉你，你要想长得比我兄弟好看，不是拉个双眼皮就齐活的，你哪怕换个神仙的头，气质上都矮了一寸！”
元舒头一次体会到活靶子的感受，他跟仉上从见面到认识不到半小时，怎么就成了拜把子兄弟般的义气了？
他没理副导演，直接问仉上，“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共患难的就是兄弟。”仉上一把搂住元舒的肩膀，大义凛然地说，“你放心吧，我看你第一眼就喜欢，对别人从来都不这样。从今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绝对有你的一口汤喝。我看你的年纪比我小，就叫我一声大哥吧！那个什么……你叫什么来着？”
“仉上，你还有完没完了！”副导演不耐烦地挥手，“赶紧走，赶紧走。”
没想到看起来软柿子一样的元舒，和另一个刺头同步坐下，异口同声地说，“我不走。”
元舒一愣，就见仉上嬉皮笑脸地冲他挤眉弄眼。
“背后议论别人是我们不对，我们可以道歉。”元舒心平气和地说，“但是我不认同你处理这件事的方法，你只听苟靖的添油加醋，不问青红皂白直接让我们走人，不查明前因只管后果，更不管点燃□□的人是谁。这样看来，他带资进组的事也是真的。”
“在老子的地盘还想跟我讲道理？”副导演气极反笑，“我就是道理！你不走是吧？”
他扭头搜索一圈，对刚才通风报信的小演员道，“对，就是你，把保安给我叫来。”
“叫保安不会用手机啊？”仉上啧啧称奇，“都什么年代了，还通讯基本靠喊？”
元舒对于仉上引战的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甚至能想到，有朝一日仉上走红，一定流窜在各个报纸周刊的前线怼人，如果怼输了，那就打一架。
“不用让他去了。”元舒拿出手机道，“如果剧组里有你们这种人，我带下去也不会开心。剧本虽然是好剧本，但有颗老鼠屎也挺恶心。我现在就给人打电话说退出的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副导演满脸惊奇地对苟靖说，“你瞧瞧，落水狗竟然还耍起威风来了，我到要看看你能给谁打电话。”
苟靖撇撇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仉上向来孤身作战勇闯江湖，秉持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作战原则，从不把战火烧到自家老爷子那里。
如今突然与他人并肩作战，并被人保护着，心里登时暖了起来，破天荒地为战友七上八下地担心着，甚至想去找老爷子求救，“唉，你不用为了我这样，你要是想留在这里，就跟我说一声，我立马就去……”
元舒的眉间多了几分怒气，不重，却与他平日里不同，他摆手道，“没事，我……”
对方很快接通电话，元舒对仉上歉意一笑，指着话筒，开口道，“金叔，我是元舒。对，我已经在等候室了，刚认识剧组的几位同事。但我觉得如果进组的话，我们之后的相处可能不太愉快。趁着现在刚开始选演员，我就先退出了。”
金海之前出去有事，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郑开元，本想着跟他套套近乎捞几笔钱，没想到才打开寒暄就接到元舒的电话。
刚才软硬不吃的人顿时温柔下来，看着金海的手机来电显示道，“你先接电话。”
金海一听，哪能不知道电话对面这人的份量。他原本以为两个人只是朋友，后来才知道这是从小长到大的情谊。金海心头一哆嗦，不知为何心里觉得大事不好，他的手一抖，按下接听键。
心里却求着这位祖宗可千万别出事。
没想到元舒说，“和其他人相处得不愉快，要退出剧组。”
十七岁的少年，说话不拐弯抹角，甚至不喜欢扯皮。比一句话弯成三圈，仍摸不透内心想法的成年人，不知直爽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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