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人舍不得他死。
他开始昏迷的时候,李貅也知道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肯回家,守在医院里,他醒的时候,就和他说一点话。他很喜欢李貅,一直跟我说:“以后你教教他。”
他到最后都以为李貅想当物理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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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一,连小年都不算,我妈和医生聊过之后,说,今年提前过个年。
那天晚上下很大的雪,李祝融傍晚赶了回来,我和我妈准备的年夜饭,李貅在客厅陪他说话,过了一会,跑到厨房来,跟我们说:“爷爷说,好香啊。”
他其实什么都吃不了了,骨瘦如柴,脸颊陷下去,眼睛也看不太清楚了。
摆好了菜,都坐上了桌,我妈去端最后一个炖菜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来,把那碗红烧鱼朝我移了移。
他一辈子都记得我喜欢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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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李貅看气氛沉重,闹着要放烟花,李祝融去指挥李畅放烟花,李貅也跟着去,我和我爸妈呆在窗户旁边看着。黑魆魆的天空上,忽然一大朵灿烂的花绽开来。流光溢彩,照得他气色都好了很多。
他忽然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年过年?”
他是和我妈说。
我妈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我妈,忽然垂下眼睛,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是在说那一个过年。
也许是我小的时候,穿着棉袄,抱着雪球,在楼下撒欢一样的跑,他戴着眼睛,紧张兮兮地在后面追,不小心摔了一跤,把眼睛摔掉了,一面叫我不要跑,一面在雪地里到处乱摸,把我妈笑得不行。
也许是那年我上了R大,钱教授问我要不要进A组,过年回家,我把这事和他说,他高兴喝了酒,两个耳朵通红,犯牛脾气,硬要和我聊我上课的学的内容,一直讲到在沙发上睡着了,我妈给他盖毯子,气得直掐他。
也许,是在我出生之前,我妈很年轻的时候,他也很年轻的时候,只有他们俩记得的,某一年的过年。
那是最好的岁月。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他一辈子都是那个单纯的物理教授,不用看着我被学校开除,不用经历癌症痛苦,我多想等他老了,走不动了,我扶他去晒晒太阳,和他聊聊我的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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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六,他停止呼吸。
我妈大哭了一场。
装殓的时候,我给他擦身,他那么瘦,只剩下一点骨头,然而这么些年,他一直是我心里最依靠的那个人。有时候想想他,想想我妈,我就觉得,这世上的事没什么大不了,我得继续活下去。
然而他死了。
十一月二十九,我送他骨灰回C城。
家还在。我收拾他的书房,书还在,书桌还在,他喜欢喝的茶杯也在,他的眼镜还在。
我总以为,他还会忽然从书房走出来,拿着一本书,问我:“你看看,这个地方是不是说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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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初,研究所普查。
父母的那一行,我习惯性都打上勾。
后来才想起来,原来我没有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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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还是把这个番外归了进来。
为明天考试攒人品,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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