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白日的穆沁尔大会中,摔跤、打马杆、撩皮囊……种种比赛都很精彩。
十七随着夏泠穿梭在人群中,一会儿为某个大力士打气,一会儿看着骑术高超的牧人在马背上作出高难的动作,忘情的欢呼着……十七的脸颊上满是汗水,脸上涂的黑色粉末也被冲得一道道的。
夏泠看她成了一只花脸猫,带着她到河边去清洗了一番。
小河边靠近羌零王帐。
格萨里身材魁伟,气质傲然,颇有王者之风。苍木立在他身边,因年轻而显得单薄;身后的羯库面色暗沉如同一个一言不发冷绝的利刃。
十七远远看在眼里,将苍木与其他数人比较了一番,有点郁郁了。
她毫无来由地对夏泠道:“看来,苍木这些年是做不上羌零王的。”夏泠笑着:“你还真能操心。”十七当初曾天真地以为她可以帮助苍木上位,而苍木可以成为一个完美的王,让羌零部落从此安宁富强。她将这个想法说给了夏泠听:“只要时机合适,苍木一定会成为最完美的羌零王。”
夏泠说:“现任羌零王也还算不错,如今羌零部落里头脑清醒的颇有几个。”
“可是没有苍木完美吧?”
“苍木是你看着完美吧?”夏泠讥嘲她。
“你莫欺负人。我说的他做羌零王!”十七红了脸。
“世间哪有什么完美的帝王呢?”夏泠看她的脸被洗干净了,红得可爱,含笑道。
“先人所说的三皇五帝不都是完美帝王吗?”十七不服气了,“你不也是推举了自己中意的帝王吗?”
夏泠说:“三皇五帝这些古人编撰歌功颂德之事如何信得?皇位就是染血之路,皇权就是噬血之杖。苍木不是,李墒更不配。”
“咦?”十七一直以为他对自己中意的新帝是尊敬有加的,没想到他说起皇上名讳来居然毫无顾忌:“你不欣赏皇上何必推举他?”
“谁说我不欣赏他?李墒目若深渊,双眉舒爽有文明气象,算得上是难得的君主了。”夏泠道,“只是兴许是我多虑了。从前读史书,总觉这世间从无真正的安宁和平。所以,这些年我觉得应当走制衡之路。”
“制衡之路?”十七不曾听说过。
“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既然不可避免,那就不去避免。促成一定的战机,悬在各国头上。如此一来,各国便难免有所顾忌,边民可暂得安生,国君也必须励精图治,富国强民。”
“可是过上几年,战争还是不可避免的。”
夏泠叹口气:“十七,大统天下,从此太平,这本来就是个神话而已。世间熔熔万物皆一炉。我只求在我力之能及处,身在罗网而不自哀。”
十七看着他,仿佛看到一条艰辛之路在他的脚下:“你这事情,是一方大沙枭能够做到的吗?”
“走一步算一步。”他轻轻拢住十七的手,“我不会让你陷入险境的。”
十七看着他的手,这样的话他并非第一回说,她能感觉到他的担忧。十七道:“你看到这些牧民了吗?”
“如何?”
“我常在想,我是跟你去不见人烟的深山活着开心呢,还是在这里与他们同食人间烟火开心?”
“你得出什么结果来?”
“我觉得……”十七歪头一笑,“活在人间,看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人都喜乐平安,这是世间最大的快乐!”她贴着他的耳朵轻轻道,“你要的也是我要的,我们一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管是不是有危险,我都不在乎。”
不知道是何处的牧民赢了什么比赛,夏泠和赵十七的身边忽然许多人欢呼起来,纷纷向前涌去。
他们两个只能在汹涌的人流中牢牢抱紧对方。
夏泠低下头让十七的身体紧紧贴近自己,鼻子有些酸酸的:虽则他一直在保证不让十七身涉危险,可是他知道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绝对无害。十七聪明地看穿了这一点,却贴心地始终站在他的身边。在一个漩涡暗流到处皆是的地方,有一双如此温暖可爱的手,何其幸甚?
十七也抱紧他,感受得到他正在竭力地挡住牧人们因狂奔而冲撞在她身上的力量。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他的这点保护。
她并非娇弱的女子,奢求男子的周全护佑。但是她也知道拥有一个肯护佑她的男人,这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滋味。
等人流散去,十七推开他:“夏爷爷,被人看到可如何了得哦!”
夏泠松开手。
篝火燃起,眼看着穆沁尔夏日大会越发到了高潮。众人踏舞扬歌,欢庆饮酒。
十七一直在追问夏泠:“我的礼物呢?”
“待到月下赛马便有了。”
便有羌零王的侍从队开始在各部招募月下赛马之人:“天连山的苍鹰一飞就是千山,库勒尔的骏马一跑就过万水,真正的勇士就站出来,跟着羌零族的王旗去乌兰湖边……”
月下赛马是全□□动,不但本族骑士可以上去,连各国客人也可以一并赛马欢腾。
夏泠带着十七骑着桑尺大妈的矮脚马,向终点赶过去:“快些去终点。”
十七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会有什么样出人意外的礼物给她。
赛马的终点名叫银水川。
此处一马平川,左侧有一座极高的山崖面向草原。那山崖的山石含有云英石,月色下星星点点地闪烁,宛如银河倒挂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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