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冰冷的目光盯了他半晌，终转至柔和，“若有下次，必不轻饶。”
哮天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保证。
杨戬的声音在他头上传来：“纯阳之婴的血液对我已没有用了，你不要再干傻事。杀戮有损阴德，我平生作恶太多，该有此报，你万不可像我一样……”
哮天犬悲而抬头：“主人！”
杨戬摸了摸哮天犬的头，转身走了。
哮天犬追上去，鼓足勇气道：“主人，这三年来你日夜操劳，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不如放下心事，不要理……”
杨戬未回头，挥了挥右手。“勿须多言，我自己的身体，我心中有数。”
哮天犬大急，跪在杨戬面前阻住去路，直言不讳：“主人，西行取经有他们四人一马就够了，您不要去了！”
杨戬不悦：“什么时候，我做事，要你指手画脚？”
哮天犬直挺挺地跪着。
杨戬举目四望，天色已晚，月亮星辰俱被云雾遮掩，看不清真貌。他的口气缓和下来。“哮哮，这么多年以来，你不知我的心愿是什么吗？”不待哮天犬回答，道，“我答应母亲不与天庭作对，可是我心里多么希望……”杨戬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黑影，“孙悟空出世的时候，没有人比我更高兴，因为我终于找到可帮我完成心愿的人。”
哮天犬惊讶地问：“难道主人在利用孙悟空？”
杨戬摇了摇头：“也不能叫利用，当然，如果你们非要说利用也无所谓，反正，我是个连自己都可以利用的人。”杨戬叫哮天犬起来。哮天犬站起身，偷偷瞟了杨戬一眼又赶紧移开目光。杨戬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哮天犬这才道：“主人当年在斩妖台上说，对孙悟空没有什么情意……”
杨戬明白哮天犬在问什么，“我不懂情。”他皱起眉头，思索片刻，道：“什么是情？”
哮天犬答不出。
杨戬的声音里带着幽幽的叹息。“我后来想，在王家村的日子里我似乎并没有爱上孙悟空，虽然喜欢他的性子，但没有他对我的情意深，所以我才会烧了花果山。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深知我的心性，我若不想做一件事，无论别人如何威逼利诱都是不肯就范的。不过火烧花果山，还是莽撞了些……我当时以为，可以通过担任司法天神，以不激烈的手段达到我的目的，却忽视了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我本末倒置了。”
“主人后悔了？”哮天犬问。
“杨戬做事，从不后悔。”天上的云不知何时移开，露出稀疏的星星，微弱的星光照在杨戬脸上，他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世间本无对错，就看能不能坚持，坚持住了，错也是对。不到结局，谁敢断言对错？到了结局，对错还有意义吗？”
杨戬大踏步而行。
“我从不认为我做错了，当年我不想反天，所以我烧了花果山，后来我想救孙悟空出五行山，所以我设计西游。不过我确实对不起孙悟空。我害他在五行山受了五百年的苦，我欠他的，会在西行路上还个干净！无论如何，我都会让孙悟空想起过去，得到自由。一个妖王算什么，如果他喜欢，我要让他成为整个三界的主人！”
云朵遮过来，天地一片黑暗。
哮天犬跟上杨戬，不再多言。
第二天天未亮，杨戬便带着哮天犬去了花果山。
花果山经过杨戬多年来以鲜血灌溉，已长出花木，表面粗略看上去与未烧毁前没有什么大差别。水帘洞外的瀑布重新流淌。杨戬跃进水帘洞，念了阵咒语，破去自己设置的结界，一具尸骨现了出来。那具骷髅慢慢站起来，脖子扭过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脸上眼睛的部位发出绿光，罩住杨戬。
杨戬毫无惧色，向骷髅走去。哮天犬在后面看得心惊，阻止道：“主人！”杨戬伸出左手，向外画一个圈，源源不断的真气从掌心冒出，转瞬间被骷髅吸尽。杨戬待骷髅吸取了足够的真气后，左手猛然一握拳，“嘭”地一声，骷髅倒在地上，重又变成毫无生机的死尸了。哮天犬看得啧啧称奇：“主人，这是什么？”
“尸魔。”
哮天犬好奇地凑过去，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这就是太上老君曾炼制过的尸魔？”
杨戬点头。
哮天犬趴在地上，看样子很想咬他几口。
杨戬道：“别碰他，尸魔还没有炼制成功，你若是沾了他身上的毒液，我也救不了你。”哮天犬吓得赶紧退到杨戬身边。“主人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好东西？”
杨戬叹道：“他本是天庭斩妖台的行刑官萧俊，孙悟空大闹天宫后，玉帝以此为由清剿异己，萧俊被玉帝所杀，我将他炼成了尸魔，留待西行路上为我所用。”
哮天犬大喜：“西游的妖怪都是如来佛祖放出来的，或者是神仙的坐骑仆役，所以如来佛祖才这么容易算出唐僧师徒四人每日遇见什么妖怪，如果我们放出尸魔，如来佛祖就算不到孙悟空的命运，那我们就赢了！”哮天犬乐得直蹦高。
“哪有那么容易。”杨戬拿出几张符印，贴在尸魔脑门正中，“炼尸术本就是一种邪术，尸魔要每日用人血浸泡才行，我不能杀伤人命，最多只用自己的血炼制，这具尸魔的威力不会很大。好在炼了五百年，时间够长。想来就算比不上太上老君当年仓促间炼制的尸魔，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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