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 剑塔。
这里是剑阁阁主的居住，一座九层的圆顶白塔楼，每一层的檐角都吊着铜铃，风过铃响, 丁当悦耳。
但塔内的人都无心听这风铃声，一个个面色凝重，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阁主，昭华这是什么情况？”
说话的是澹台熊, 桑丘南的师尊，一身褐色剑袍束宽皮带, 背负大剑, 身材壮硕，长相也雄豪粗犷，正是那位相信“真情魔都挡不住”的先天宗师。
他两条卧蚕眉打着结, 看着躺在墨玉床上无声无息的李毓祯，明明有心跳有脉搏, 却没有呼吸, 明明人在这里，却完全感觉不到气息, 就好像神魂已经离体, 完全就是个“活死人”。
其他先天也皱眉，和澹台熊一样疑惑。
这种情形很难解。
就算阁主说的, 李毓祯内里穿着四百多年前的符阵天才辅真子道君亲制的阵法软甲保护, 但在那种重压下, 防御阵法受到的冲击力是巨大的，第一击防护力就会严重削弱，估计嵌着的晶石会严重耗能，而阵纹必须有晶石供能；或者有充足的天地元气维系，但地道垮塌密闭，哪里有足量的元气？
在这种重压下过了十一个小时，李毓祯居然全身无损？
如果筋骨尽碎，或者真气撑爆下经脉俱废，丹田破裂，紫府重创，他们都不会觉得奇怪——偏偏全身完好，筋骨肌肉经脉丹田，没一处受损的！
更令人惊愕疑惑的是，她的气息先天们都感知不到了！
一个人的气息完全消失了，若不是被阵法符宝之类遮掩隐蔽，除了死亡，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神魂不在身体中了。
但神魂怎么会不在了呢？
众先天思索着种种可能，又一一否定，澹台熊最是忍不住，第一个开口询问阁主。
毕竟他们之中只有阁主修炼的是心剑道，而心剑道是最玄奥的剑道之一，或许跟它的功法有关？
阁主端雅又舒适的坐在白藤软椅中，一般来讲，仰靠椅背坐得舒服就不可能有端雅之姿，但在阁主身上却和谐的统一，她端着茶，神情柔和从容，没有回答疑问，看了一眼花行知，“小花，看出了什么？”
花行知双眼如漩涡，里面斑斓色彩，却是在高速旋转，先天以下的望一眼就会陷进去沉溺而死。他的眼睛盯着李毓祯的眉间天心，这里是身体的印堂穴，也是虚府入口。
过了一会，他轻“咦”一声，眼睛里的漩涡旋转得更厉害，只能看见一道道光影了。
又过了一会，他收回目光，脸上有诧色。
“奇怪，我的慧眼通只看到了实体——大脑内部没受任何损害，但看不到虚体——虚府不见了。这真是奇哉怪也！就算元神重伤沉眠，虚府也不可能消失。除非境界跌出宗师境，虚府完全崩塌，但昭华的宗师修为还在，虚府怎么会消失？”
怎么都想不通。
众人也想不通，只能看阁主。
阁主说道：“因为她的神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确切的说，不在我们能够感知的世界。她的气息仍然在这个天地里，但她的小世界在天地内独立成界，你们如何能感知到？”
众先天的神色却更震惊。
小世界，怎么可能？
澹台熊已经脱口道：“这怎么可能？以她的修为，能修出界？”双目虎虎的瞪着墨玉床上的李毓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才到洞真境初期巅峰，怎么就可能修出了界？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的苦恼神情。
界，是先天宗师用神念和真元构造的一方小世界，只有领悟了空间道则，并且有强大稳定的神念才能构造出来，这是要到先天境界才可以——李毓祯怎么可能？
“心之所至，莫可不能为。”
阁主说了一句玄奥的话。
众先天都默默翻了下眼皮。
大师姊，知道您的心剑道厉害，一念成规则，但也不可能达到心想天开就天开啊，若不然，“天启计划”让您心念一声“天启”就成了，哪还用咱们剑阁孜孜以求千年呢？
他们都教导过昭华，这的确是个让他们狂喜的天才，足以横扫剑阁的年轻一代，但再天才，也没可能跨越一个大境界领悟空间道则吧？何况以她洞真境的修为，就算真气量比同境界洞真境宗师强得多，但与先天境界相比，就好比江河与大海之差，不可能拥有支持创造一个界的庞大真元。
但是，他们并不怀疑阁主的话，信任阁主已经成了习惯，这固然是因为阁主心剑道太过强大影响他们的意志，但更因为过往无数事实证明阁主大师姊说的都是对的，只是众师弟妹一时间觉得太不可思议！当然更令他们惊奇的是，李毓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阁主柔和声音说道：“按常理，是不可能。但世间，总有打破常理的时候。否则，规则不可破，我们还追求剑道巅峰做什么？关键要看，有没有打破规则的力量和契机。当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时，不可能也有可能成为可能。”
众师弟妹都点头，他们追求剑道巅峰是为了强大，更是为了求知天地的规则，然后打破规则，突破人类自我的限制，更进一步创造规则，那就是达到神的层次了——按照剑阁信奉的“一切皆有可能”的道理，李毓祯在生死危机下突破自我限制，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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