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澜呼了一口气，道：“我，确实，是来向你道歉的。不是替谁，是替我自己。从前……”他说的很艰难，苏劲能感受得到，便沉默着不接话。
陈澜渐渐放松下来，苦笑了笑道：“以前的我，很自卑，又过于敏感和自尊，看起来孤芳自赏，其实不过是懦弱罢了。你那样热烈的追求，在我看来只是富家小姐的一时兴起，玩玩而已。”
苏劲知道自己不是，可现在想来，他对陈澜的那份执着，着实有些莫名其妙。苏劲没反驳，只是无力的叹了口气，似嗔非嗔的瞥了陈澜一眼。
陈澜安抚的笑笑，对苏劲道：“其实说到底，是我不够自信，不敢接受，呵，不过是为着男人的自尊心而已。这半年多，我感触最深的一点就是，脸面其实真的不重要，不管是被人踩掉颜面，还是迫不得已，自己把颜面甩到泥地里，其实都是一回事。”
苏劲很能懂得陈澜此时的心情。
在国内的时候，总是抱怨物价飞涨，街道拥堵，出行不便，空气恶劣、贪官当道，经济不景气、政府不作为等等问题，也不只一次的宣称“我爱国，可国不爱我”，但凡有机会都恨不能出国移民，可真的离开了自己的国家，到了陌生的国度，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扎在根子里的爱国和思乡之情。
尤其像陈澜这样的书生。在国内，他是天之骄子，可到了国外，孤身一人，异国他乡，固然没人关注他的身世，但他家境贫寒是不争的事实，他想要完成学业，就必须得靠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来换得生活费和学费。
苏劲小心的问陈澜：“你，在那边很辛苦吧？”
陈澜并没否认，甚至还笑了下，点点头道：“其实，我现在是真的后悔了，阿蔷——”她问的那么小心，是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吧？
他现在想想就觉得从前的自己可笑到了极点。阿蔷确实有钱，可谁说有钱就是罪恶？阿蔷没偷没抢，就算她一掷千金，生活奢侈糜烂，但归根究底，除了苏蔷助人的方式有些激进，她其实是个挺乐善好施很善良的姑娘。
因此他这句“后悔”是说真的。不只是后悔当年被敏感的自尊蒙蔽了眼睛，误会了眼前这个热情善良的姑娘，也后悔当年他用另一种极端的方式粗暴的伤害了这个真心真意曾经爱过他的姑娘。
呃——
苏劲有点瞠目结舌。这算什么？陈澜是来忏悔的，同时来后知后觉的向她表白来了？他终于开始承认他是喜欢她的？他当初的拒绝其实只是因为他自卑？
可……那又怎么样？
如果他没有出国，如果她没有经过和苏宴这些日子的纠葛，他和她未必不能走到一起，可现在，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陈澜笑了笑，道：“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以为你对我是荼毒和践踏，是戏耍和玩弄，其实是我辜负了你的深情。”
他说的太煽情了，苏劲忍不住抚着手臂道：“陈澜，你别抒情了，我真不适应，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对我不理不睬的好。”
苏劲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陈澜此来是为了和她一续前缘的。况且时间断层这么大，她等同于是另一个人，又自认不是个好裁缝，和陈澜的这段感情，她无论如何也续不起来，更别说什么天衣无缝、以假乱真的地步。
感情不是别的，有了瑕疵，有了裂缝，勉强粘合起来也没意思，对陈澜也不公平。
陈澜笑的有点无耐，他本就不是个爱说话的人，破天荒说了这么多，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便笑笑，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我从前的不识好歹向你道声歉，再有就是，希望你能幸福。”
苏劲忍不住弯了眉眼，道：“你现在意识到你从前是不识好歹也不算晚，其实我也没那么好，都是我对你纠缠太过，给你造成了太多困扰，我该向你道歉才是，就当我们两个扯平了吧，哪里就值当你路远迢迢的跑回来专程说一句对不起。”
陈澜一直都知道苏劲其实有时候是很有几分没心没肺的，可现在听她这么轻快自如的就选择了原谅，心头不但没轻松，反倒有点不是滋味。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淡漠。曾经苏劲对他的感情那样浓烈，可这才短短几个月，她对他已经淡到可以完全不在乎不在意不计较的地步了。
那是因为她遇见了苏宴吧？
苏宴，的确是个很优秀的男人，陈澜自己都不敢说再过五年，他敢和苏宴比肩。既然苏劲有可能从苏宴那得到更多的幸福，那他愿意为她保住这份幸福，哪怕是牺牲了他自己的幸福。再则，尽管说着他已经没那么敏感自尊，可骨子里自卑犹在，陈澜不觉得自己还会有幸福可言，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陈澜只微笑着道：“扯平了也好，我欠你一点也没关系。”
苏劲没当回事，只是扭了扭手指，疑惑的问他道：“我的事，想来你是听秦漠说的了？”
陈澜含糊的点头。
苏劲又问：“他都说什么了？”
陈澜笑道：“你怕他像从前一样对着我说你坏话？”
苏劲忍不住失笑。
陈澜看着因为笑而让苏劲脸泛光泽，气色也不像刚才那样枯萎，不由的心弦一动，到底只是一叹，面上不动声色的道：“秦漠可不是搬弄是非的长舌妇，你只管放心，就是从前，他也从没背着你对我说过你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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