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暖阁里还弥漫着一丝淡淡的漆味，混着月麟香变成一种十分奇特的味道。
连珠帐子在幽暗的灯光下折射出泠泠如水的光芒。
饼二探出手指撩开连珠帐子，躺在榻上伸手将窝在里侧的我轻轻揽在怀中。从他身上传来秋夜的凉冷让我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闭着眼道：“再过十三天就腊月初二了。”
我在他怀中点了点头道：“唔！嫁妆都备齐了就等着上花轿了。”
他握着我的肩膀低头问道：“你真的原意嫁给我？”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范围内：“你真的原意娶我？”
饼二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
简洁的两个字却像一把重锤，重重地在我心口锤了一记，我果真小器！以前为了一碟白糖糕将卫笙京打了个半残，现下为了一桩已经失败的计划斤斤计较。这样的自己真是太难看了……
也许我并不计较那个计划，真正计较的是饼二的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份摸不到也看不见的心意是那么地让人慌张无措。我能做的只是猜，若猜得中这段感情就风调雨顺，若猜不中那这段情到底会落得何种下场？
答案似乎只隔着一层白纸，可我就是没勇气伸手去捅破那薄薄的一层。
饼二微眯着眼睛，语调慵懒地道：“你知道么？差一点我就娶了顺昌。”
我闭着眼默不作声，只感觉到他轻轻地在我额上烙下一个吻。
他不疾不徐地继续道：“开始的时候我很迷茫，不知道你究竟值不值得我放弃想要的一切。不知为何，我一直都很介怀你以前曾喜欢过子弗，即便你已经是我的人我仍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怕你总有一天还是要离我而去。直到父皇下旨宣布将顺昌的那一刻，我忽然松了一口气，若我真娶了顺昌那我一定会后悔。所以！请你明确地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我。”
抬起头，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这么多天的酸楚全部化作眼泪滚滚而下，那番话听得我气恨交加，抡起拳头朝着他的左眼捣去。
饼二惨叫一声滚下榻，动静惊动了外头的侍卫，饼二龇牙咧嘴地稳住有些颤动的声线将他们打发走。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钻进被窝。
我拽下他捂着眼睛的手，使劲拧了拧他的耳朵道：“自己三心二意不说，竟还怀疑到我的头上，看来是前些日子对你太仁慈了，真是皮痒欠拾缀。”
饼二锲而不舍地追问道：“那你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我？”
“愿意！”
“那你这段时日为何还对我爱理不理的？”
我伸腿将他重重踹出被窝，滚下榻的饼二一脸委屈地望着我。
抓起枕头朝着一脸无辜的他劈头盖脸地砸去：“你还有脸问？你居然还有脸问为什么，你怎么不先解释解释你自己为什么要三心二意。当我是死人么？我为什么生气？我现在就告诉你原因：因为你想娶别的女人，我不爽！我很不爽！听明白了吗？”
饼二抱着枕头坐在地上，垂着头大声道：“王妃娘娘我错了！让我躺被窝里吧！我快冻死了……”
我重重地舒了口气，指着连珠帐子外的美人榻道：“我很生气，暂时不想看见你这张脸，今夜咱们分床睡。抱上你的铺盖去那里睡。”
饼二腆着脸往床边蹭了过来，陪着笑脸的模样看起来格外猥琐。他压低声音道：“方才我都那么大声地道了歉，外头的侍卫们都听见了，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明日他们一定会取笑我。”话音刚落就抱着枕头往小榻上钻。
我咬着牙阴森森地笑着道：“你敢上来试试！”
饼二老老实实地站起身，一脸委屈地跑到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一条被子，抱着被子和枕头一步三回头地朝着连珠帐子外的美人榻挪过去。
侧着身躺在榻上假寐，饼二斯哈斯哈的吸气声在暖阁中来回飘荡，二更天的时候他低声地哀求道：“野丫头……让我回榻上睡吧！这里好冷。我快冻硬了。”
我嗤笑着揭穿道：“这里怎么说也是暖阁，多穿几件都能捂出汗，这样你都会觉得冷，还真是不可思议呀！”
饼二装可怜地呜咽了几声便不再有动静。
我压抑着轻轻叹出一口气，即便今夜他将事情都同我解释了一边，我仍是无法完全释怀。若那一日在朝堂上可以结下这门亲事的人是饼二，那他会有什么感觉？庆幸亦或是得意？
那些我都无从得知，唯一清楚的是人的一颗心就像季节一样总是在不断变化。子弗是这样，卫笙京也是这两，就连我最珍视的饼二也不能免俗。
脑海中不断掠过的体悟让我隐隐有了退却之意，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过要放弃这场曾经令我十分期待的婚礼。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一只手轻轻地掀开被角，饼二的气息瞬间笼罩在身侧。他自顾自地环抱着我，将脸埋在我的脖颈间细细呢喃道：“对不起！”浓浓的悔意透过三个字深深地传达道我的心底深处。
我放软了僵硬的身子，却还是无法同他说话。
他只继续喃喃地道：“成亲之前我就去将帅印和兵符交给子弗，婚礼过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什么时候去交帅印和兵符？”
饼二微微怔愣了一下答道：“成亲前夜就交。”
我转过身，郑重地望着他道：“记住你说过的话，若还是三心二意我就再也不理你。”
他微微一笑举着手发誓道：“黄天在上，赵子煜此生只娶花锦为妻，若我说话不算数就叫我再也见不到花锦。”
我扑哧地笑出声道：“阴险！你都违背誓言了自然巴不得永远见不到我，这个毒誓发了跟没发一样。”
他不满地瞥了我一眼道：“觉得不好？那你发一个给我看。就发一个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的誓。”
“成！”我举着手道，“黄天在上，花锦愿与赵子煜一生相守，若有违誓言就叫我烈火焚身灰飞烟灭。”
饼二啧啧地道：“这誓太毒了，即使你哪一日真的抛弃了我，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弯着眉眼笑道：“誓言一定要遵守，若不然就不叫誓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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