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量不足的小河边上，腾云志的部落正在举办宴会。
正如他所说，部落里面拿出了最嫩的羔羊，最好的马奶酒来招待钟阳明，还让几位算得上“美人”的部落少女来给钟阳明献舞。
当然了，这个美人是指跟其他部落少女相比。
在钟阳明看来，她们其实长得很大众脸，属于看一眼记不住，多看几眼就会搞混那种。
不过这份热情钟阳明算是感受到了，即使对方完全是因为害怕才装出好客的样子，但钟阳明吃了别人的东西，也不好再喊打喊杀的，索性询问腾云志草原的情况。
腾云志刻意讨好，算得上是知无不言。在他的介绍下，钟阳明算是了解了一些草原上的规则。
首先草原并非只有一个民族，与大乾世代为仇的戎蛮其实是蔑称，他们自称是戎部人。除了戎部之外，曾经还有数十个不同部族的民族，只是后来被戎部一一征服。
戎部花了许多年时间废除了这些部落的传承，统一称之为奴，也就是现在的奴民部落。虽然这种清理不算完美，但也让草原其他民族被完全打压，不断有部落彻底消失，连口耳相传的传承都断了。
腾云志这个部落在奴民部落里面也算是奇特，因为这本来就是由天下各处的“逃难之人”组成的部落，也不存在什么传承，所以比其他部落生活得反倒舒服许多，不用怕戎蛮人动不动就刁难他们“难忘旧部”。
根据腾云志所说，他爷爷的爷爷那一辈曾经还是大乾的官员，还是知府的高位。后来因为政斗失败，差点就全家死绝，幸好有一支旁系想办法逃了出来，就跑到了草原上。
腾云志的先祖在草原上娶妻生子，一路繁衍到腾云志这一代。因为腾云志这种混血的身份，所以他的部落对外族人并不排斥。他的部落里不仅有草原人，大乾人，还有高罗人和许多其他被戎蛮打压的异族。
而也因为血统庞杂，腾云志这个部落反倒是在戎部和其他奴民部落里面都挺有名气。
戎蛮人对腾云志这个部落很满意，因为所有文化传承混在一起，也不会让草原其他民族的传统死灰复燃，戎蛮人觉得这样只会变成一团四不像的东西。
所以只是限制了腾云志他们部落的人数规模，并且要求他们每年向戎蛮大汗进贡。
其他奴民部落对腾云志也很有好感，至少在这里他们还可以保持自己的民族服饰，可以说他们自己的语言。
腾云志在这夹缝之中生存，练就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跟钟阳明聊天的时候特别会看脸色，知道钟阳明想听什么，聊完之后让钟阳明仅剩不多的杀意都消弭了。
钟阳明其实也没理由杀腾云志。
戎蛮人很重视血统，所以奴民部落的人没资格跟戎蛮混在一起。在戎蛮人看来，打仗才是男人最荣耀的事情，所以这些奴隶根本没资格参与对大乾的侵略。
他们甚至不允许携带多少武器，弓箭和弯刀数量都要严格按照标准，一旦被戎蛮人发现他们“僭越”了，就要全族屠灭。
钟阳明算是明白为什么腾云志的部落老弱妇孺居多了。
小孩子上去骑马也能让战马撩蹄子，没有趁手的武器，多点男人只能是多个饭桶。所以腾云志更喜欢收容一些机灵的小孩，接收一些其他部落不能供养的老人。
腾云志很自信地说：“道长啊，我觉得老人才是草原上最大的宝贝。能够在草原上变成老人的，他们的见识一定很多，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有本事。我的部落能够在别人都饿死的时候找到水源和牧草，就是靠了这些老人的经验。”
钟阳明很意外，没想到在草原上能听到“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说法。
不过腾云志说得没错，在这个物质缺乏的时代，一个人如果能活上很大岁数，那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有过人之处。或许是身体特别好，或许是特别聪明，又或者是拥有什么特殊的本领。
若是毫无本事的普通人，因为长时间的劳累和营养不良，过了三十岁就会开始迅速衰老，只要染上什么疾病就很有可能会死。大乾平均寿命好像也就三十来岁。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可不是空话。
当今的太师只要坐在朝堂上，一句话不说他也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只要一开口，皇帝都很少会反对他的意见，这就是年龄的作用。
腾云志能够看出这一点，很难得，一般人只会将老人当成累赘。
“你能养活这么多老人，不可能只靠放牧吧？”钟阳明问道。
“当然不可能，放牧是最不赚钱的生意，我是靠买卖人才来维持部落生存的。”
腾云志的解释让钟阳明皱眉，问道：“买卖人才？贩卖奴隶？”
腾云志连忙给钟阳明倒了一碗马奶酒，恭敬地说：“哪敢呢？全草原都是戎部的奴隶，我怎么可能买卖人口。我说的人才，其实是教育。整个草原，只有我的部落可以教出懂十五种语言的人。任何人想跟大乾高罗做买卖，总要有个懂对方语言的人吧，不然随时会被骗得倾家荡产。
“我这里什么人都有，别的部落将聪明的孩子送过来，我保证能教出一个通晓天下语言的人来。要来我这里拜师学习，收点学费也很合理吧？
“而且我这里不仅教语言，还教算术，我们最厉害的一位老师可是懂九九乘算口诀的，这可是大乾的不传之秘！有这种会算数的人才，保证跟别人做生意不会被骗了还帮别人数羊皮。”
钟阳明：……
他很想吐槽九九乘数表他也会背，但仔细一想，这玩意在某种程度上真算得上是不传之秘。大乾都没几个人会写字会算术，能算准四位数加减法都不错了，乘法确实属于高级知识。
懂四则运算的人，至少能做个账房先生，许多土豪老板对这些人都是抢着要的。
钟阳明听这人诉苦，好奇心起，问道：“草原上，不属于戎蛮的部落有多少？”
腾云志老实回答说：“数不过来，但加起来也远远比不上戎部，他们的战士都比我们奴民人口多。”
戎蛮人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好地方，能养活的人自然也是最多的，时不时还压榨这些奴民部落，自然是实力最强的。
钟阳明笑道：“没关系，很快他们的人口就比你们少了。”
“道长为何这么说？”腾云志奇怪地问。
钟阳明没有解释，而是换了个话题说：“这个以后你会知道的，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
“道长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钟阳明很认真地问道：“你的名字叫腾云志，看来你的父母希望你有凌云之志，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草原的大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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