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那鬼母今日去哪了？”黄泉路上一绿衣小鬼推了推同伴的肩膀，问道。
另一黄衣小鬼打了个呵欠，勉强睁眼瞧了瞧，有些不耐烦，“谁知道她去哪了？兴许是带着那鬼子寻亲去了。”
绿衣小鬼嗤笑一声，道：“寻甚亲？她那男人如今在哪都不晓得，她整日在黄泉路上游荡，那鬼子镇日家顽皮捣蛋的，好不心烦，怎么无常大人不将她锁进枉死城？”
黄衣小鬼半阖了眼偷眠，口中仍是说道：“你当无常大人不想？这鬼母怨气大不说，还深受覆盆之冤，死前身怀六甲，连带着那胎儿也成了鬼子，母子二人怨气冲天又此心耿耿不忘阳世之事，谁能锁得住？早前连阎君都亲来拿她，可这鬼母双脚似是被钉在黄泉路上一般，甚么法器都无法叫她离开此处，后来还是大德说了，待她凡尘缘债了结，自然便会去投胎，如此，二位无常大人也由着她去，所幸那鬼母是个良善的，没甚害人的心思，那鬼子也算是伶俐可爱……”
“伶俐可爱？”绿衣小鬼啐了一声，道：“前几日他不知从哪寻了些山芋汁液，弄了我一身，直叫我痒得钻心，若不是七爷路过好心救我，只怕我这身上的皮都得扒去一层！”
黄衣小鬼闻言一时忍俊不住，睁了眼去瞧他，“莫怪他总是捉弄你，谁叫你这般痴傻？山芋此物除却阳间，这阴司里何处寻得着？他母子二人终日困在黄泉路上，如何去阳间？需得是有人给他才是，你想想这阴司中有谁能自由出入阳间的？”
绿衣小鬼皱眉思量了片刻，忽而拍了脑袋喊道：“肯定是七爷给他的！”
黄衣小鬼“嗬”了一声，懒怠搭理他，转身便靠在石头面上，打算睡上一觉，那绿衣小鬼便是径自唠叨着：“我早说了这鬼子除了上房揭瓦便没有其它的本事，你还道他伶俐可爱？七爷也是，平白跟着这混世魔王胡闹，八爷竟也不管的？！”
“那鬼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哪似我们青面獠牙，在这阴司难道还算不得可爱？再说了，他虽时而贪玩爱闹，但多数时候也是懂事知礼，你我奉命看守黄泉路，千百年来百鬼众魅匆匆而来急急而去，别说与咱们说上几句话了，甚至连咱们长甚么样都不知道，可自从他们母子来了此处，这日子也不似从前那般寂寞了，时而逗得咱们开怀大笑，时而气得咱们火冒三丈，我才发现这黄泉路也有了些生气。”绿衣小鬼翻了个身翘起腿，望着黑灰色的天空说道。
黄衣小鬼沉默了片刻，小声回他：“我也没说他们不好，只是盼着那孩子别总捉弄我就是了……”
“谁又捉弄你了？”一句话尾音拖得极长，声调轻飘飘地很是软绵无力，直听得人昏昏欲睡，这心慵意懒的姿态除了那白无常还能有谁？
“七爷！”黄衣小鬼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这不正在说那鬼子呢，七爷和八爷这是又有公干了？”
“阿福又捉弄你了？”白无常扯了扯自己宽大的袖子，问他道，“算起来阿福不过在这阴司做了八日的鬼，你这道行千年的竟也叫他屡屡得逞，也不怕被其他小鬼笑话。”
“那还不是七爷你帮着他……”黄衣小鬼嘟嘟囔囔一句，眼角余光瞟到一旁站着的黑无常，旋即脖颈一僵，低下头不敢再言语，绿衣小鬼斜睨他一眼，与黑白无常二人说道：“二位爷这是要去阳间？”
白无常一行四处张望寻找那母子二人的身影，一行答他：“无赦要去阳间，不过去之前得找到他母子二人才行，可知他们去哪了？”
“这却不知，我方醒来便不曾见着，许是在黄泉入口处？二位大人不妨过去寻一寻。”
白无常还来不及嘱咐些甚么，便见那黑无常应声飘去，只得冲着那黑色的背影喊了句：“仔细照顾阿福！”说完又回身看向那两个小鬼，笑嘻嘻说道：“听说你们想试试那山芋汁？”
两个小鬼登时一个激灵，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黑无常果然在黄泉入口处见着那母子二人。只见鬼母一身白衣静立于巨石旁，双眼始终盯着前方，可那里除却重重如盖的黑云灰雾再无其他，而她似乎是想从中寻觅出一些东西。
一旁的鬼子蹲在地上抛着石子玩耍，偶尔伸手去拽一拽鬼母的袖管，口中说道：“娘亲你看，我叠了五颗石子。”那鬼母袖内空荡荡的，俨然没有双手，却仍是低了头用袖子抚了抚鬼子的额头，声线极是温柔，“阿福好聪明。”
黑无常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儿，眼见前方云雾愈浓，偶尔还夹杂了一丝腥气，方是上前说道：“阿福在玩甚么？”
鬼子听得他说话，扭头看向他，满脸欣喜：“八先生！您是来陪我玩的吗？”
黑无常蹲下身自鬼子堆起的小石子堆中捡出一颗，问他：“好玩吗？”
“嗯，可好玩了！可惜娘亲不能陪我玩。”鬼子咧了嘴一笑，露出里面几颗白牙，黑无常捏住他的下巴轻轻一抬，数了数，笑道：“不错，上面四颗，下面四颗，生得挺匀称。”
若是阳间的孩童此时尚不能人语，可这鬼子又哪能与凡世孩童相比？鬼母甫至黄泉，他便破腹而出，落地即能行走，次日便能人语，虽只在阴司待了八日，与阳间年岁相换却已是八年，算来与那阳间的八岁孩童一般身量，然则才智更甚，极是聪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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