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正的绝望
不是世界沦陷全球被淹没
而是在快被吞没溺毙时
却看到周遭的人都能随心所欲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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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外套带上口罩离开的公司, 他脚步虚浮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手里捧着那个缠满胶带的纸箱。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空依旧是一片不见光亮的漆黑。满脸倦意的警员告诉他，仅仅只是一个形同恶作剧的包裹没有其他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就算他申请立案调查警局也不会受理。只匆匆地在纸箱和鸽子的尸体上取了些样本就告诉他回去安静地等消息通知，如果还有情况发生就立刻通知。
一语不发地从警察局回到公司，脱下身上的外套，他看着手心上刚刚凝结就又被他撕开的血痂, 泛白的指尖颤抖着向下滴落鲜血。
那天晚上，他独自一人在公司的工作室里待了一整夜。
赤裸着双足蜷缩在灯光触碰不到的角落里, 头顶惨白的灯光稀薄得像是要褪色。
滚落在脚边的白色药瓶轻微摇晃着, 安医生曾经多次嘱咐过他，度洛西丁并不是能够肆意滥服的常规精神药物，所以一定要把控好药量。
但此时此刻, 他俯身捡起落在脚边的白色药瓶，上面黑白分明的英文字体过分刺目清晰地落入眼底。
这里面本应该是他半个月的药量, 但如今却已空空如也。
他把所有能找到的药都吃了, 苦涩的药片裹着稀薄的酸水在胃里翻涌，干涩的咽喉不断蔓延氤氲开浓烈的腥甜。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 头顶惨白的灯光刺得他双眼疼痛, 一片模糊的眩晕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很久没有做过像这样清晰的梦了, 自从为了解决失眠问题开始服用安眠药, 他在梦中看见的景象往往都是模糊且破碎的片段, 绝不会是像现在这样，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和现实完全重叠般的真实，恍惚间甚至让他以为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间隐匿在江南水乡朦胧雾气之中的庭院，粉墙黛瓦，四散飘零着四月芳菲已尽的落花柳絮。
收拢手中凝满雨水的油纸伞站在青苔斑驳的屋檐下，江南人家房屋大都傍水而建，檐下不远处便是清澈溪流潺潺流淌。那个有着和他七分相似的面孔的少年笑着向他走来，明眸皓齿，淅沥水色朦胧水天轮廓，潮湿的地面上弥漫着稀薄泛白的雾气。
他的脚下，是荡漾着层层涟漪的雨水，像是生出裂纹的平滑镜面，一层层裂纹蛛网般蜿蜒。
他记得那时的时节尚是清明，细雨纷纷，空气中弥漫着的，是雨水潮湿的微凉，但他的手指，却冻得泛青。
“哥。”
他听见他那么叫着自己。
一声又一声，那熟悉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凄惶，从未有过的恐惧。
“哥……”
他看见那孩子撑着自己送他的那柄油纸伞，胸前佩戴着亲人逝世的黑布，就这么从他身边走过，脚步虚浮着，双目失焦，游魂一般的仓皇迷惘。
他哭着醒了过来，脸上沾满了狼狈的泪水。
耳畔是无数纠缠聒噪的声音，像是从脑海深处滋生而出的梦呓，轻柔或是凄厉，那些狰狞的利爪上生着尖刺，就这么猝不及防更无力抵抗地重重的落在他痛得发麻的耳膜上。
头痛欲裂。
他想起了安医生的嘱咐，对方多次告诉他情绪过分波动的时候一定要及时通知。于是他就这么颤抖着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用尽最后的力气，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接到对方电话的时候，时间已是凌晨两点，也许是长年从医养成的习惯，虽然已经退居二线许久，但为了避免错过任何紧急状况，他还是不论何时都会把手机开机放在身边，一旦有电话打进不出三秒就会立刻接通。
从床头的台灯旁拿起眼镜戴上，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被他设置成特别关心许久的号码，几乎没多做任何犹豫，他一边接通电话一边起身，入夜已深的首尔十月只剩下风吹落叶的窸窣作响。
“安医生，非常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您。”一片沙沙作响的模糊风声中，他听见电话的另一端，眉眼温柔的少年用沙哑到渗血的嗓音干涩地缓缓说道，“能和我聊聊天吗……”
“只要你愿意说，我自然愿意听。”竭力忍下心口愈发明晰的刺痛，他握着手机的手心渗出冰冷黏腻的汗水，“瑾安，我记得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说些什么，只要你愿意说，我都愿意倾听。”
“是吗……”极缓极缓地从口中吐出一个游丝般虚弱的音节，他突然无声地垂下苍白的面孔，眼尾清凌水色在灯光映照下泛出濒临破碎的惨白。
“您真的想听吗？”
嘶哑着咽喉慢慢重复着同一句话，那孩子的声音沙哑地像是荆棘鸟凄厉的啼鸣，每说出一个音节都会无声咳出黏腻的鲜血：“您真的，愿意听吗。”
干涩得像是溢满裂纹的玻璃缓慢碎裂的声音，安贤宇感觉自己的心就像白纸般，平整的纸张在冰凉的手心慢慢揉皱，新纸锋锐的边缘刺得指腹生疼。
一个不留神，掌心的皮肤就这么被划破了。
白纸柔软却也锐利的边缘染上浓烈的血痕，烈火熏灼般的痕迹。察觉到疼痛的他后知后觉地摊开生着薄茧的掌心，贴近手心的位置浮现出一条血线般纤细的伤痕，不深不浅，恰好是能见血的程度，和掌心细密的纹络纠缠成一幅无解的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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